第六百零四章 大結局(完)(2 / 2)

兒女成雙福滿堂 紅粟 41778 字 6個月前

邱晨笑道:“當年,你剛出生我就見過,怎麼不知道?之所以你不認得我,不過是我離家的時候,你年紀還小,不記事罷了!”

大寒眨巴著眼睛,回頭看看小夥伴們,都有些不敢相信,又無法反駁,一時為難住了。

眼見家門在望,邱晨也不想再跟幾個孩子磨嘰,牽了馬,越過幾個孩子,徑直往村子裡走去。

走出來十幾步,大寒帶著一群淘小子又劈裡啪啦追了上來:“等,等等!”

“嗯,你還有何事?”邱晨停住腳步,回頭詢問。

“剛剛我想了一回,村子裡離家的隻有林家的海棠姨和栓子哥家的滿倉叔,滿倉叔我見過,你也不可能是海棠姨啊,你是不是誑我們的?”大寒滿臉懷疑地盯著邱晨,目光還望邱晨手裡拿著的糖果上瞄了一下。

老人兒說了,拍花子的一見麵兒就送糖!

小孩子本就天真無偽,這幾個莊戶孩子更是淳樸憨直,心裡想的啥,臉上的表情就體現出了十分來,邱晨一看孩子們臉上的防備和懷疑,不由再次失笑。

“行了,你們誰要是不相信,不妨跟著我去看看!”說完,也不再跟幾個孩子磨蹭,認鐙上馬,繼續往村子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遙遙地兩個人飛奔著從村子裡跑出來,飛奔到她們前邊十來步處,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滿臉歡喜磕頭請安道:“大興見過夫人,夫人,您可回來了!”

說著話,大興磕完頭從地上爬起來,緊走幾步上前來,提邱晨拉住馬匹。他身後則是跟著阿滿一起回來的一名護衛,見大興搶了邱晨的馬韁,他略略一頓,轉過後邊接過林旭的馬韁牽著。

邱晨乾脆再次下馬,一邊笑著道:“回來啦!家裡可好?”

“好,好,都好著呢!”大興一邊回答著,一邊回答道,“一個月前就接了夫人回程的消息,舅老爺和大小姐就打發人去接著,一路從清水鎮接到長清縣……可眼看著一天天過去,就是不見夫人到來,可把舅老爺和大小姐急壞了。大小姐幾回都要親自去尋找夫人,還是舅老爺勸慰,說夫人身邊護衛得力,夫人也不是一般人,不會有事……好說歹說,才把大小姐勸住。”

見邱晨雖有些行塵和疲倦,但精神和氣色卻還不錯,大興放下心來,就將家裡這幾日的情形跟邱晨彙報了。

邱晨一路上繞路草原,又去了趟山西,在那邊耽擱了好些天,雖然繞了遠路,行程疲憊,要辦的事情卻極順利,並沒有遇上什麼艱險之事,是以,也忽略了家裡的擔憂。這會兒聽大興說起來,不由心生慚愧。

這個時代沒了先進的通訊係統,沒有完備的郵政係統,傳遞訊息極為緩慢艱難,就是她,沾了秦錚的光,傳訊相對容易些,也沒到任性施為的地步,有時候,不是特彆急的消息她也不太好恣意動用秦錚手下的力量……當然了,這一次她也是想著就要到家了,還能給家裡一個驚喜……卻不想,家裡已經得了她離開遼地的消息,卻因為她繞路失了訊息,自然惦記憂心。

知道自己考慮不周到,邱晨心中愧疚,卻沒必要這會兒多說,隻歉然地笑笑:“咱們家在山西買了地,我順路過去看了看!”

安平屬於南直隸,位於京城之南,跟遼地幾乎是對稱存在的兩點,從遼地回安平,若說順路去了趟京城倒還說得過去,但說是順路去了山西……誰也不相信呐。繞上千餘裡,花費大半個月,有這麼樣的順路?

不過,大興是個守本分的人,聽主子這麼說,雖然多少還有些不認同,可主子能夠這般給他解釋,也算是給他麵子了,故而,也不再多問,轉而笑著道:“夫人這一路必定勞累了,這到了家,夫人也就安心地歇息歇息了!”

說著話,邱晨和大興誰也沒有注意到幾個淘氣孩子,那大寒卻一直尾隨在旁邊,看到大興出來行禮後,幾個小子已經大概認可了邱晨的身份,隻是還有些疑惑,眼前這個人明明是男人……雖說長的是挺好看的,可也不能是海棠姨啊?海棠姨是女的啊!還有,大興伯伯咋稱呼‘夫人’?夫人不是女的麼?

滿心疑惑,忍不住了,大寒蹬蹬蹬追上幾步來,一邊腳步匆忙地跟著大興,一邊詢問:“大興伯伯,你們林家的夫人不是海棠姨麼?你怎麼跟他叫夫人?”

大興瞪了幾個皮猴子一眼,嗬斥道:“她本來就是我們家夫人,怎麼叫不得了?你們幾個臭小子,也敢跟著叫海棠姨?這話回家跟你爹娘一說,你就擎等著吃烀餅吧!”

吃烀餅,是挨巴掌、挨打的諧趣說法。

顯然,大興雖然表情嚴肅,卻並沒有真生幾個孩子的氣,反而還對這些淘小子有些喜愛之意,不然也不會這麼開玩笑。

“啊!”大寒猛地愣住,看著笑眯眯的邱晨和冷著臉的大興,愣怔怔的,一時反應過來,不由一陣懊惱。

轉回頭,幾個小子看看已經往村子裡走去的邱晨一行人,急急地嘀咕了幾句,撒開腳丫子一溜煙兒超過邱晨等人跑回村子裡去了,一邊跑,一邊興奮地大喊:“海棠姨回來啦,海棠姨回來啦……”

她們的父母輩說起來,總是稱呼海棠姨,聽得多了,‘海棠姨’都成了一個特定的稱謂。儘管剛剛大興說了一句,他們卻誰也沒予理會。

這幾個皮猴子一陣呼喝著飛奔進村,很快,邱晨回來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人們不管手中忙碌著什麼,都放下手中的夥計,起身走出門來相迎。

邱晨雖然離家近五年,可林家一直在,邱晨打下的基礎一直在,製藥作坊、製皂作坊一直在,還有山上的果樹,村子一直通到官路的寬闊道路……這些都是當年邱晨留下來的,經過這些年的發展,村裡人的日子越過越寬裕,越來越富裕。豐衣足食,還家家有了結餘。

如今的劉家嶴,早已經不再是當年的窮困小山村,家家戶戶都蓋了新房,男女老少都吃得飽穿得暖,還有些最早進入作坊的,已經積累了不少錢財,在周邊的村子裡買地置業。

學堂還是當年林家出資建起來的,還聘請了好幾名先生……這些年,村裡的孩子沒有不上學的,大寒和幾個淘小子年紀尚小,還沒送學堂,大些的孩子卻沒有亂跑的了,一個個都被送進學堂讀書識字,不說求什麼功名,至少,識字會算之後,進了作坊也比較容易受到重用。若是能得個管事的差使,一年光月錢就幾十兩銀子了,更何況,乾的出色之後,還有獎賞,林家自從創業伊始就重賞,隻要做的出色,年底得到的賞銀甚至比一年的月例銀子還多,甚至多幾倍。這從幾個早起的主管家裡那明顯好於村裡其他人家的房舍就能看出來。

邱晨隨著大興兩人一路走進村子裡,聽到大寒幾個皮猴子傳訊趕出來的人也越聚越多,都迎到村口來。

“三奶奶,看您老的身子骨還硬朗啊!”

“大川叔,您看上去比我走前還年輕了啊!”

邱晨一邊走,一邊跟迎出來的鄉親們打著招呼寒暄著。比之當年初到這個世界時,在京城經曆了更多的交接應酬之後,邱晨跟人說話打交道的能力耐心都大大提高了,而且,因為久彆,她對這個村子這些鄉親,真正是覺得親切無比,臉上的笑和誠懇的話語聲音,都沒有半點兒生分隔閡,也絲毫沒有位居高位後的架子,仍舊是親親熱熱地稱呼,滿臉帶笑地寒暄……

這讓抱著看‘郡主’的鄉親們都有些失望,這人看上去咋跟走前沒兩樣啊,穿的一般,還穿著之前常穿的男裝,沒有滿頭珠翠,沒有命婦衣袍……一點兒沒有那種尊貴的氣勢!

不過,邱晨笑語和言,卻也消除了分彆帶來的疏遠和隔閡,很快,村人們就拋開那一點點失望,真心誠意地迎接外出的親友歸家了。一個個都不肯離開,不自覺地跟在邱晨一行人周圍、後麵,簇擁著他們一路繞過已經長成的果園,繞過那一片仍舊清澈,再次長滿了碧荷紅蓮的池塘,一路回到林家並排的兩個院落前,一路走進林家的東院。

“娘!”

“娘親!”

兩個脆脆的呼喚傳來,滿兒抱著胖嘟嘟的昀哥兒,從林家的東院裡奔出來,並朝著邱晨奔過來,昀哥兒隔著兩三步,就張開手撲過來,邱晨連忙鬆開剛剛迎出來的蘭英婆婆的手,張開手將昀哥兒接住。

“唔,你個臭小子又沉了啊!”被墜的晃了晃才站穩的邱晨,抱緊昀哥兒,拍拍小家夥的屁股笑道。

昀哥兒嘿嘿一笑,手臂卻毫不放鬆,隻管緊緊摟住自己娘親的脖子。

滿兒也不高興地拍拍弟弟的後背,惱怒道:“你個臭小子,見了娘就不要姐姐了!”

說完,不再理會弟弟,隻伸手過來挽住娘親的手,不動聲色地探了探娘親的脈,確定娘親身體無恙,這才暗暗鬆了口氣,笑著攬著娘親的手臂,伴著娘親往家走。

“你二舅呢?”邱晨沒有回家,卻也知道,楊樹勇仍舊照料著南沼湖和清和等地的大莊子。楊樹猛則照舊照管著劉家嶴的作坊和小莊子。她也深知,依著楊樹猛的性子,一聽到自己回來,說不定比孩子們跑的都快地來接著,這會兒沒看到,她自然忍不住詢問起來。

“二舅舅去清河了!”阿滿脆脆地回答。

說著,還有些責怪地瞟了自家娘親一眼,讓邱晨很自覺地住了聲,因為沒有及時寫信給家人,讓家裡人擔憂一事,邱晨知道自己有錯在先,這會兒心虛著呢。這會兒當著鄉裡鄉親的她也不好認錯請求原諒,隻能應付地點點頭,轉而跟鄉親們寒暄問候起來。

到了林家大門口,蘭英、青山家的,這些作坊上的人,能暫時放下手頭工作的也都迎了出來。人群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走在最前麵,滿臉激動歡喜地迎出來,一邊叫:“妹妹,你可回來了!”卻是邱晨的二嫂趙氏。

邱晨上前兩步,握住趙氏的手,心中激動,臉上卻笑容燦爛,上下端詳著道:“回來了,回來了,二嫂可好?俊禮俊儀倆小子呢?”

俊禮是邱晨二哥的二小子,俊儀是老三,俊禮曾經跟俊言俊章一起在京裡讀書,之前,跟著阿福阿滿一起回來了。雖然如此,邱晨心中總覺得這倆還是小孩子,是以,這會兒沒問跟阿福一起遊學在外的俊言俊章,單問那倆小的。

“嗬嗬,那倆小子都上學堂去了。”趙氏笑著回道,“這會兒是不知道你回來,要是知道了,早就跟先生請假跑回來了。”

一聽這話,邱晨自己也想明白了,不說俊禮,最小的俊儀都七歲了,是該上學開蒙了。自己印象中總覺得那哥倆還是小孩子!歲月流轉,孩子們不知不覺就長大了,自己也不知不覺老去了!

林家門前青磚鋪地,很大一片場子,這會兒,卻也被人群擠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水泄不通。

大多數人也就到此止步,隻有格外親近的鄉親,比如三奶奶,比如蘭英婆婆幾個人,跟隨著邱晨母子們進了林家大門。

蘭英等人寒暄問候一番,匆匆趕回去上工。幾位親近的鄉親說了一會兒話,也主動起身告辭,護衛們進門口就留在了一進,這會兒,屋子裡就剩了邱晨母子們幾個。

看過滿兒和昀哥兒,到了屋子裡又看到被玉鳳帶回來的三胞胎,邱晨這會兒滿心歡喜激動,一個孩子一個孩子地抱抱,親親,哪一個也舍不得放手。

“妹妹,你這一路必定勞累的很了,這回到家裡,時時都能將孩子帶在身邊來,也不急著這一會兒了,你還是進去洗梳一回,換身舒坦的衣裳吧!”趙氏挽著袖子從淨房裡走出來,笑著勸道。

邱晨挨個摸摸孩子們,這才轉身走進淨房沐浴洗漱。雖然之前洗了手臉,畢竟身上沾著行塵,昀哥兒還小,幾個月的三胞胎更柔弱,為了孩子好,她也得把自己洗乾淨,才能更好地和孩子們親近。

洗梳過換了衣裳出來,俊禮俊儀也放了學回到家,一見邱晨也格外歡喜。看著兩個又長高了不少,行動間也更懂事知禮的的侄子們,邱晨也是滿眼欣慰。

臨到傍晚,楊樹猛才趕了回來。兄妹倆相見,自然又是一番歡喜。

隔了一天,楊樹勇周氏,連同楊家二老得了消息,也一起趕了過來,一家人久彆重逢,歡聚一堂,喜慶歡愉不必多說。隻到了晚間,劉老太太和大嫂周氏到了沒人處,都偷偷詢問邱晨,為什麼突然回家?可是跟姑爺製氣了?

邱晨自然不能說京城局勢變化,也不敢說她去遼地抗疫,不過是說出新買的莊子要巡察,不親眼看看不放心等等……好一陣解釋,才讓劉老太太和周氏將信將疑地應了,不再繼續追問。

邱晨低調回家,隻想著跟親人們好好團聚團聚,可是她回鄉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從第二天起,清水鎮的鄉紳官吏就陸續登門拜見,繼而,安平縣、安陽府的官吏鄉紳也上了門,來的人太多,又都帶著各種金銀財帛,邱晨不好收受,乾脆讓大興和秦禮沈琥帶人在大門口應承著,該奉茶奉茶,該用飯用飯,人她是不見的,禮也不收。

如是幾日,上門拜見的人漸漸少了些,邱晨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將自己帶回來的京城特產和諸般禮物拿出啦,帶著阿滿和昀哥兒,往村子裡的老人兒家裡走動看望。

經過了最初的熱鬨之後,進了六月,天氣日漸酷熱起來,邱晨也終於完成了推脫不開的應酬往來,安心陪著老人和孩子們,享受起跟家人在一起的天倫之樂來。

這一日,天氣突變,之前還豔陽高照的夏日,突然積聚起厚重的烏雲,雷聲隆隆之後,大雨瓢潑。

邱晨跟周氏、趙氏兩個嫂子一人抱了個孩子,坐在廊簷下看雨。劉老太太也在,坐在一架木榻上,她懷裡抱著的是昀哥兒。

“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也不知俊文俊書和福兒那仨小子到了哪,有沒有地處避雨……”劉老太太看著外頭直戳戳地雨簾,一邊輕聲感歎著,一邊關注著懷裡的昀哥兒,不讓他把小手伸到雨裡去。

邱晨看看兩個嫂子,三人相視而笑,周氏笑著勸慰道:“娘,您就彆惦記他們了,他們都不小了,身邊跟著的人也可靠,不會有什麼事兒的……您沒看旭哥兒都回來了,那幾個小子指定也就快回來了。”

邱晨笑著,也道:“是該回來了……娘,咱們這裡下雨,孩子們那邊兒可不一定下,說不定,這會兒正嫌大太陽曬得很呢!”

“也是,隔道雨,隔道雨,隔著一條道兒,這邊下雨,另一邊還可能晴著天呢!孩子們走得遠,都不跟咱們一塊天了!”劉老太太放了心,絮絮叨叨地念叨著。

邱晨看看周氏、趙氏,三個人眼中都多少露出一抹傷感和憂心來。

楊連成老爺子和劉老太太上了年紀,都將近七十的人了,雖說,經過邱晨的湯藥調治,兩位老人的舊病都改善緩和的多了,楊連成老爺子的腿不大疼了,劉老太太的氣喘病也好得多了,隻要注意著些不感冒,輕易不咳嗽不氣喘了。家境越來越好,吃得好穿得好,補養得當,二老的身子骨一直不錯,但歲月流逝,老人們上了年紀,衰老還是一年比一年明顯了。特彆是這一回,再見二老,楊連成老爺子走動幾步就要坐下來歇歇,劉老太太的衰老則表現的更明顯,愛嘮叨了,有時候還犯糊塗,前一天的事,隔一夜就不記得了。一個問題常常能翻過來複過去地問好多遍,孩子們看著傷心,卻也倍感無奈。

不管她掙下多麼豐厚的家產,不管她有多精湛的醫術,神醫就在家裡住著,卻沒有辦法阻止父母一天天老去。

做子女的,隻能看著父母一天天衰老,行動越來越不靈便,腦子越來越糊塗……雖說生老病死天地輪回自古如此,可真的到了自家人身上,也少有不難受不傷感的。

看著二老不可遏製地一天天衰老,邱晨也越發想著多在老人身邊陪陪,趁老人身子骨兒還硬朗,儘儘孝心。若是能夠,帶著老人出去走走看看,就如現代好些個孩子一樣,帶著父母去旅遊,看大好河山、湖光山色,老人們心情好了,身子骨也好。至少,等老人們真的離去,兒女們也能多一些跟父母一起的美好回憶,少一些遺憾。

正感歎著,秦禮打著把桐油傘穿過院子匆匆走進來。將一封信件遞給邱晨。

能讓秦禮這般匆忙,必定不是小事。邱晨伸手接過信件來一看,心頭猛地一跳,臉上卻仍舊平靜淡然,微笑著打趣秦禮道:“眼看要當爹的人,怎地反而沉不住氣了?”

秦禮摸摸頭,完全沒了平日的機靈樣兒,咧開嘴憨笑一聲,並不辯解。他跟青杏成婚將近四年,玉鳳和秦孝的孩子都能抱起來了,青杏卻一直沒消息,他嘴裡雖說不急,但心裡無疑也是盼著的。前幾日,青杏突然嘔吐,一查之下居然已經懷了將近三個月的身孕,邱晨心疼青杏不舍得罵她,卻逮過秦禮來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這都好幾天了,還時不時地呲噠他一句,秦禮每每不但不惱,反而滿心歡喜。能有後了,挨多少回罵也值!

邱晨這一回還真不是呲噠秦禮,隻是下意識打趣,緩解自己心裡的緊張罷了!——來信不是她熟悉的秦錚從京城發過來的信,而是從西南雲貴而來,表麵信封多有磨損看得出這封信經過的漫長旅程。上邊清俊漂亮的梅花小楷邱晨認得,卻是出自長子阿福之手。

阿福和俊言俊章一路出門遊學,就是奔著江南去的。怎麼信件卻是從雲貴而來呢?幾個孩子怎麼去了西南邊陲的雲貴?這會兒可不是後世的現代,哪怕是最邊關的地方也有公路想通,也跟內地沒有太大區彆。這個時代的雲貴可是以山高林密著稱,多密林多沼澤多癘疫瘴氣,多蛇蟲鼠蟻……最最可怕的還是那邊居於深山的、形形色色的民族,許多山地居民還未開化,過著近乎野人的生活;即使開化的民族,也多巫術、蠱術,每個民族更有著跟漢族完全不同的民族信仰、習慣,也有著種種忌諱,一旦被認為無禮、不尊重他們,被分而食之都不是沒可能!

忍著心中猛然升起來的擔心憂慮,邱晨撕開厚實的防水紙信封,從裡邊取出幾張折疊的整齊的信箋來。

看到信箋開頭的‘皆好,勿念’,邱晨略略鬆了口氣,接著往下看,她臉上剛剛露出來的一抹輕鬆漸漸不見,轉而代之的是難以描述的表情——

阿福來信如往常一般,彙報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風俗民俗,信的末尾,突然話鋒一轉,寫了短短的幾句:‘在雲南再遇呼延老人,乃去歲中元在京城所遇之人。邊疆仍能遇故人,自然歡欣,交談起來,方得知其子在雲南任職都指揮使,正二品武官。更讓兒驚訝的,呼延老人居然同為安陽人士,甚至之前其子呼延尋也曾在安陽任職,還曾跟二叔相熟……’

信末尾,阿福也寫道:即將踏上歸鄉之路,若無耽擱,七月末,八月初就能到家。屆時,還不會耽擱與娘親、弟妹,闔家諸人一起共度中秋佳節……

邱晨表麵上無波無瀾,心裡卻波濤洶湧。阿福既然提及呼延父子,就必定有緣由……那個緣由邱晨不用多想也能知道,應該是阿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管怎樣,阿福就要回來了,沒有留在雲南,也沒有多說什麼,讓邱晨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如今已經不像當初那般憎惡呼延尋了,對這個世界的秩序越熟悉,她也越沒法子憎恨厭惡那個人。

離家數載不歸,沒有絲毫消息傳回來的事例太多太多,呼延尋那種情況,在她認知中是不尊重海棠,不重視妻子,在這個社會人們的認知中,或許根本不算什麼。更彆說,呼延尋隻是納了一個妾侍,換成彆人,停妻再娶的也大有人在,沒有人會覺得是太大的過失、錯誤。

事過境遷,她幾乎忘記了有那麼一個人的存在,可對阿福、阿滿兄妹倆來說,那個人卻永遠是他們無法忽視的,那是他們的生身父親,血脈相連。她有一刹那的茫然,若是阿福回來之後問她,她該怎麼回答?

“誰的信啊?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劉老太太注意到了邱晨的異樣,略帶著一些客氣關切地詢問。

雖然是自己的親生閨女,但,如今閨女也是富貴騰達,成了人上人,彆說老太太,就是楊連成老爺子麵對自家閨女的態度也有了些微妙的變化,仍舊親近,仍舊關切,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帶了絲客氣和小心翼翼。

恍回神,邱晨撐起一抹笑來,輕快道:“是阿福來的信呐,三個孩子就要回來了……嗯,信上說差不多能趕回來過中秋呐!”

“唉喲,三小子就要回來了?這可是大喜事!”劉老太太歡喜無限地拍著巴掌笑道,又低頭跟昀哥兒道,“哥兒想哥哥們了吧?你大哥和三表哥四表哥就要回來了呢!”

昀哥兒睜著大眼睛,也跟著拍著巴掌笑:“大,表哥,二表哥,也回!”

前幾天,俊文俊書已經送了信回來,六月底七月初就能到家,準備準備,就要進府城參加秋天的鄉試。說起來,外出遊學的孩子們都要回來了,家裡老老少少都禁不住地歡喜起來。周氏趙氏沒有太多話語,聽到孩子們要回來,也立刻張羅著給孩子們準備被褥帳幔衣物等等諸般,上上下下歡喜著忙碌成一團,沒有誰注意到,一臉笑意的邱晨眼中那絲隱憂。

六月六吃了炒麵,疏忽之間,最酷熱的六月就過去了,還沒感覺到秋日的涼爽,七月卻悄沒聲息地到來了。

俊文和俊書兄弟倆隨著七月一起回了家。俊文俊書兄弟倆雖然不再長個子,出去這一趟,也仍舊能夠看出明顯的成長的痕跡。

哥倆之前就穩重平和,卻難免多少有些年輕人的銳氣和傲氣,竟過外出大半年的曆練,兩個人的銳氣傲氣都收斂起來,那股子沉穩勁兒不再隻流於表麵,而是真正進入到骨子裡去。一言一笑,一舉手抬足,都比之前沉穩、淡然,卻也更加自信了。就像寶劍經了磨礪之後,光華內斂,但鋒芒卻比之前更加鋒利!

兩個孩子帶回了許多風土特產,但家人們更願意聽兩兄弟講述一路的所遇所見所聞,聽一些完全不著邊際的傳說故事,邱晨每每也在其中,隻不過,她感受的卻是一家人聚攏在一起的溫馨和美好。其實,老人們並不是真的對外邊的那個世界多感興趣,他們隻是願意以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們的親近和支持。

俊文俊書也願意跟家人多親近些,在家裡歇息了兩天,這才拿了些土特產,去拜望之前的先生、同窗、好友。

也有俊文俊書的好友前來拜會,一番往來交接之後,眼瞅著也到了七月末。離俊文俊書的下場鄉試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阿福和俊言俊章哥仨期間也來了信,三個人已經過了洞庭湖。南下的時候,他們竟運河一路,折回來,他們就想著從兩湖過江,竟河南中原腹地,再去有徽墨宣紙的徽州走一遭,去那裡拜訪一下徽州幾個比較著著名的書院大儒隱士,再一路返回來,不管怎樣,七月末是能到家的。

雲貴和西北的邊亂,如六月飛雪,不等落地就化了。根本沒掀起風浪來。

邊關平定,四海安寧,雍安帝登基大赦內外,開設文武雙恩科。一時間,似乎是四海升平起來。

登基之後,雍安帝不可避免地分封後妃。大明國承宋製,又有所簡化,後宮設皇後一人,統理六宮,禦尊品;

貴妃兩人,協理六宮,正一品;

賢妃、德妃、淑妃、宸妃共四人,主一宮之事,從一品;

昭儀六人,正二品,可以主一宮之事,卻往往有品級低的嬪、美人等同住;

再往下,還設有嬪、從二品,六人;婕妤三品,八人;貴人四品,十人;

以致,才人五品;美人六品;禦姬七品……等等諸般,已經不限人數。

但大明國自立國來,幾代帝王皆不喜女色,後宮中設立的名位從沒有滿員過。最多四妃齊備,昭儀、嬪數人,婕妤以下幾乎空設。

雍安帝楊璟庸之前似乎頗有風雅之風,但登基之後,同樣繼承了父祖的習慣,駁回了大臣采選民女以充後宮的提議,隻是將潛邸中的妻妾搬進後宮,分封品階名位。

之前的雍王妃文氏雖不得寵,卻出身清貴,人也端方,不出意料地封了皇後。側妃黎氏、英氏封了妃位,分彆獲封良妃和淑妃;跟邱晨關係最密切的林嫻娘也封了嬪,從二品,僅次於妃、昭儀,位份不是太高,但比之初入雍王府的沒名沒分,已經好了太多了。

邱晨接到分封後宮的消息,不過是一笑就打發人給西院的林老太太送了過去。她自己則很快就將這事兒拋諸腦後,回頭招呼上孩子們,乘了船往池塘裡摘蓮蓬、尋菱角去了。七月份的蓮子、菱角剛剛長成,嫩脆鮮美,甘甜滿口,比那些鬨心的東西好多了。關鍵的,林嫻娘當初出走時就應該想到,她這一走注定坎坷注定比彆人更難,她既然選擇了,就要堅持走下去。能封了嬪位,也算是被正式認可了,之前被齊王楊璟鬱送進雍王府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還能有這麼一天,已經不錯了。邱晨記楊璟庸這個人情兒!

七月二十九日,離家半年有餘的阿福和俊言俊章回到了劉家嶴。更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湯先生和湯家兄弟。

跟三個弟弟團聚了兩日,沒到中秋,俊文俊書就起程前往正定府,準備參加鄉試秋闈,與他們一起的還有林旭。

三人同行,有小廝隨從一路照應,又有護衛護持,邱晨還特意吩咐了大興跟著照料,正定府又有宅子,邱晨和家裡人都很放心,也沒跟了去。倒是阿福和俊言俊章三兄弟跟了過去,自稱照應幾個哥哥。邱晨想著讓幾個孩子看看考場,感受下大考的氣氛也不錯,也就順當地答應了。

就在孩子們臨行之前,雍安帝按照慣例加封兄弟、姐妹,封賞功臣。

秦錚這一次能夠再進一步,邱晨並不意外。卻沒想到,在秦錚封賞之前,她卻先得了一道加封的聖旨:去安寧郡主封號,改封安寧長公主。阿福獲封了四品上輕車都尉;阿滿則獲封四品縣主,並且有實封,就是邱晨當初抗疫救了一縣之人的清和縣,故阿滿的封號全稱就是清和縣主。

就這個還不算完,邱晨的父母,也就是楊連成老爺子和劉老太太也有都封號。楊連成老爺子勳冊柱國,從二品;劉老太太也獲封二品夫人封誥。

雖說,楊家二老的封授不過是名譽,但一下子也改變了邱晨的莊戶出身。楊家的門楣由此改換,一改之前最底層的百姓,變成了勳貴人家。

得了這道旨意,邱晨差點兒暈過去。楊家老爺子和劉老太太也愕然半天才醒過神來。讓邱晨非常意外的是,楊老爺子回過神來第一時間不是欣喜若狂,反而是立刻讓邱晨上書拒絕封號。

楊老爺子說的很樸實,卻讓邱晨大為感動:“……咱就是莊戶人家,趕了一輩子馬車,這會兒豐衣足食,吃飽穿暖就很知足了,再得了這名不副實的東西,就太不知惜福了!”

不僅楊老爺子這樣表態,劉老太太、楊樹猛和周氏、趙氏,居然也都一樣,有誌一同地表示不能接受這個封號。

邱晨滿心欣慰,第一次主動拿起筆,上書婉拒給她的‘長公主’封號,婉拒給父母的勳冊封誥。至於兩個孩子的封號,品階不高,基本也算合理,邱晨就沒有拒絕,而是誠懇地跟雍安帝謝恩。

這封上書遞上去,還沒等有回音,孩子們就到了啟程的時間。阿福和俊言俊章一起,送林旭和俊文俊書去往正定應考。

送走孩子們,家裡也正式入秋,開始了一年中最重要的秋收。

這一年,雖說遼地山西有幾處地動,但大部分地區卻算是風調雨順的好年景。加上邱晨的莊子都舍得投入,水利工程和水車水井等灌溉措施得力,比彆處的莊稼長勢更好,肥力足,人力也勤謹,這秋收的產量就明顯地高出去一截。

不過,這些都有管事們和大哥楊樹勇操心,邱晨並不操心這些,隻每日看著收獲的嫩玉米、新紅薯、新綠豆等物,做了各種吃食嘗新。

不等秋收完成,邱晨就帶著孩子們和二老啟程去了南沼湖。那邊的魚經過幾年的飼養,雖然年年出魚,但加了餌料喂養,有不斷補充水源,保證水位的情況下,湖裡的魚並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起來。還有蓮藕、菱角、雞頭米等等,也到了收獲季節,邱晨乾脆帶著老小去湖邊度假。

之所以如此,邱晨也是想著找一塊徹底杜絕了世事紛擾的地方,好好放鬆放鬆。自從,楊家二老跟邱晨母子得了封賞之後,安平縣、安陽府、乃至南直隸的官吏、鄉紳無不聞風而動,紛紛帶了厚禮上門致賀。平靜的劉家嶴被無數車輛轎子亂紛紛一窩蜂般攪擾了去,村口上的場院裡停滿了車輛轎子馬匹,甚至耽誤了村裡人正常的秋收。沒辦法,邱晨隻能帶著老小避到南沼湖去。

而在邱晨終於擯棄了煩擾紛亂,得以天天陪著老人看看湖水,帶著孩子采一蓬蓮子,做一碗美味的蓮子粥,悠遊於水光湖色之中時,京城朝堂內外,似乎也逐步適應了新帝,逐漸平靜順序起來。

南疆西域的叛亂平息下去之後,國內形勢一片大好。新帝登位之後,騰出手來第一時間就燒了兩把火。

第一把火就是江北大片土地上大力推廣玉米、紅薯和馬鈴薯的種植。並派遣工部官員出京到地方,一地一地,大力修建水利、灌溉。模式和標準就按照邱晨在京城的莊子來。

第二把火就是征集民工,修築道路、架橋。梳通南北官道。這一大工程,沒有按習慣徭役百姓,而是籌集資金,雇用工人,按工時工量發工錢。這道政令一發下去,得到的第一筆款項就來自雲廖邱晨的製皂作坊,整整捐助了白銀一百萬兩。就這筆銀子,足夠從京城修到南直隸。

雍安帝還提出了一個目標:豐衣足食,國泰民安。

這看似不上台麵的兩句大白話,真正提出來,成為一國國策,細品之下,卻是千百年來,帝王百姓共同的願望。但,由古以來,這美好而簡單的願望,卻一直沒能真正實現。哪怕是大唐盛世貞觀之年,還是富裕的兩宋,都沒能真正實現全國百姓的豐衣足食,每年總會有那麼些百姓因各種災難或者原因,饑寒交迫甚至背井離鄉,出門乞討。

這個目標一提出來,正在做蓮子糕的邱晨微微一愣,隨即就不再理會。劉家嶴乃至周邊的村落,因為有了林家的製藥作坊,有了林家的製皂作坊,有了林家的果園、藥園,不管孤兒還是孤老,已經沒了挨餓挨凍的。但一個國家不是一個小村子或者幾個小村子,一個國家太大,想要讓全國百姓都豐衣足食,很難,很難。

秦錚的封賞下來了,沒出意料地又進了一步。最年輕的侯爺,幾次大功都被景順帝壓下,雍安帝給正了名,越過國公,直接加封為王,從此,大明國沒了靖北侯,多了個靖北王!而且是一步到位的親王,襲三代!

對於這個消息,邱晨連根本麼有任何意外,也沒做理會。倒是承影含光等人歡欣鼓舞,特意地多做了幾個菜慶賀。也不過如此!

中秋節,邱晨和一家老少在南沼湖過的。她用湖裡剛剛采回來的蓮子、菱角、雞頭米等新鮮食材,做了幾種新口味的月餅,得到了家人的一致稱讚。

八月末,林旭和俊文俊書考試結束,並沒有立時回家,而是在正定府等著出榜。

九月初,邱晨帶著二老和孩子們離開南沼湖,到安陽府住著。南沼湖畢竟偏僻,交通不便,送信報喜的都慢一些。安陽有官路、水路直通正定,有什麼消息,從正定送出來,快馬加鞭當日就能送達安陽府。她們搬到這邊,就是為了等俊文俊書和林旭的成績。

九月初八,一大早起來,東方就是一片朝霞輝輝,映紅了半邊天。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裡。一大早這麼霞光漫天的,可是下大雨的兆頭!

邱晨卻歡欣不已,回頭跟劉老太太和周氏笑道:“這一睜眼就漫天霞光的,喜慶滿滿,今兒指定能有好信兒!”

林旭和俊文俊書的學識邱晨心裡有數,憑良心講,三個孩子都不算驚才絕豔的人物,卻都刻苦用功,而且心底淳樸,也算聰慧機智,經過這麼多年的刻苦攻讀,又有名師教育引導,不出意外,三個孩子應該都能通過此次考試,至於名次前後,邱晨不怎麼在意,也沒想過。

另外,七月初,原南直隸的學政被調回京城升任禮部侍郎;原正五品翰林院侍講學士榮毅成調任南直隸學政,正三品,從無實權的翰林院官員,一躍成為掌管一省教育科考取士大權的地方大員,成為三台之一。

榮毅成的調任夾在諸多官員調整之中進行,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邱晨卻知道,這位榮毅成是地道的雍王嫡係。有了這位在,邱晨對三個孩子的鄉試基本不再擔心,隻要三個孩子正常發揮,表現出自己真正的學識來,這一次鄉試成績不至於名列榜首,卻不至於落榜了去。

午飯,一家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胡亂應付過去。

未時末,天色突變,烏雲壓城,很快一陣狂風過後,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落下來。等得心焦的一家人更是都皺起了眉頭,劉老太太都坐不住了,乾脆走到屋簷下張望著。

周氏也擔心憂慮著,沒有心思勸慰老太太,邱晨倒是不怎麼擔心,卻也不去勸慰,反而讓人戴了雨具往城外迎一迎去。

申時兩刻,兩撥迎出去的人跟報信的一起趕了回來,老遠聽到報喜聲傳來,邱晨才發現一顆心落了地,原來,她也一直提著心。鞭炮早就備好了的,不用吩咐,大門口的廊簷下就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一片喜氣洋洋中,邱晨得知三個孩子都通過了鄉試,其中林旭還得了鄉試頭名,俗稱解元!

俊文俊書兩個雖然沒進前三名,名次卻也比較靠前,都在二十名以內,也算非常不錯的成績了。

這一番歡欣喜悅,鞭炮聲裡,劉老太太高興地拿出體己銀子來,發賞銀,家裡上下人等,一人一兩。俊文俊書和林旭身邊伺候的,每個人五兩銀子。邱晨則將早就換好的銅錢和銀錁子,隨著鞭炮撒出去,無數人聞風而動,冒著雨跑到門前來搶賞錢,一邊大聲恭喜,裡裡外外一片歡喜!

一般的學生考過鄉試之後,就收拾行李上京,準備參加第二年四月的會試。

林旭和俊文俊書等人不用這麼早啟程,在正定城跟同窗交接認識,又去拜過座師,這才轉回家來。

不等他們回到安陽,安陽的官吏鄉紳找到這個借口,又都湧上門來道賀。之前邱晨能夠躲,這回卻沒法子躲,楊家二老和哥嫂們也不會同意她躲。每日,宅子內外都人滿為患,堵塞了街巷。

等三個孩子回到安陽,道賀的人數又創了新紀錄,這回趕來慶賀的不再僅僅是官吏、鄉紳,更多的則是三個孩子的朋友、同窗,甚至並不相識的學子,都蜂擁上門來,恭賀取經,沾福沾光!

邱晨早早地就命人買了上千套筆硯,沒想到還沒夠,隻能派人緊急采購了五百回來,這才堪堪應付過去。邱晨抹把冷汗,暗暗慶幸,好在是三個孩子一起,若是一個一個來,不給累死也要煩死了!

好不容易上門道賀的少了些,邱晨帶著幾個年紀小的孩子成功脫逃,坐船一路順水而行,一路往南然後折向東,往當年的漁村海鋪子而去。

九月了,秋風起,蟹腳癢的時節,還有鮮美的各種海鮮。

海鋪子那邊兩年前就由邱晨出錢買了下來,並出銀子拓寬了漁村的河道,修建了碼頭。連漁民們的小漁船也改頭換麵,換成了大不止一倍的中型漁船。如今,漁民們不在僅僅在河口水域捕撈,還能夠深入大海,收獲量大增,品種也多了許多。

邱晨帶著孩子們乘了自己的船,一路順水而下,一直到海鋪子,帶了幾名老漁民做向導,出河口自己體驗出海捕撈的辛苦和歡樂。

邱晨沒有湊熱鬨去看撒網,也沒玩什麼海釣,她最喜歡的就是坐在船頂的露台上,看著三胞胎在身邊歡樂活潑地爬過來爬過去,跟三隻小狗兒一樣。藍天,海水,水波不興,還有海鳥在空中成群地飛來飛去,其中有一些還落在桅杆上、船帆上,甚至就落在邱晨身邊不遠處的欄杆上。三個孩子興奮無比地撒紮歡兒去抓海鳥,邱晨也不管,隻讓奶娘嬤嬤們看著,彆讓他們掉到海裡去就行。

出海歸來,邱晨的船在薄暮的餘暉中靠上海鋪子的碼頭。

大部分收獲都交給漁民們幫著處理,少部分交給隨行的廚子製作出來,如今海鋪子的漁民生活改善了許多,家家都能做到豐衣足食安居樂業了。是以,大船一靠上碼頭,村子裡的漁民們就圍攏上來,想要表達自己的感激,獻上自己儲藏的海珍。

邱晨沒有下船,卻讓管事下去,將那些海珍收了,隻不過,按照市價多兩成的價格付了銀子。

從海鋪子滿載歸來,在安陽碼頭靠岸後,邱晨帶著孩子們下船。岸上早已經有家人趕著馬車過來迎接。邱晨領著昀哥兒走下跳板,抬眼,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伸過來,接過昀哥兒,也同時將她攬進懷裡。

“你怎麼來了?”看清楚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秦錚,邱晨又驚又喜,脫口問道。

“我來還願……”秦錚嘴角掛著一抹微笑,輕聲回應。

他許下的諾言不多,卻仍舊虧欠許多。他終於從繁重的朝事中擺脫出來,此時的他不是王爺,不是高官,隻是一個心懷愧疚的丈夫,一個慈愛滿懷的父親。

餘暉中,秦錚擁著邱晨登上馬車,一路緩緩而去。

在不遠處的一艘官船上,一名男子站在船艙之中,默默地看著漸行漸遠的一雙人,目光深邃,看不出是後悔,還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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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上句號了……

鞠躬,謝謝一路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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