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偏偏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無辜市民去死,什麼都不能做。

這麼想著,秋山竹晚走到了目的地。

他左右看了看,四周空無一人,於是安心進入路邊一個電話亭,撥通了某個號碼。

響鈴三聲,然後掛斷,重新撥通,再響四聲,再撥通,才會有人接。

在等待重播的空隙,秋山竹晚突然看見電話亭玻璃上倒映的自己,有些恍惚。

薄荷綠柔弱短發的少年,生的幼態無害,笑起來很討喜,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他將自己包裝的無害討喜,像一份華麗的禮物,渾身上下,連心跳都是假的。

“如果會因此感到混亂。”肩膀處似乎傳來了重量,隔著一層衣服,是中年人寬厚的手掌:“那就把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吧。”

秋山竹晚不適的摸上自己左肩,捏著的指骨發白,肩膀被自己捏的生疼,少年抿了抿唇,反應過來,撫平了肩膀上被捏出褶皺的衣物。

電話接通了。

他緩過神來,深吸了口氣。

對麵沒有說話,秋山竹晚也沒在意,自顧自的開口彙報些東西。

“攝影師秋元葵手裡的U盤已被回收,我拷貝了份一樣的,被拍攝者是組織代號‘皮克斯’的成員,不過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港口黑手黨正在肅清前代派,近期可能會在橫濱鬨出大動靜......貝爾摩德回美國了......”

把近期收集的情報全部上報後,秋山竹晚唔了一聲,然後開口:“老師,我是不是該到叛逆的年紀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一聲雄渾低沉的中年男音:“需要給你找個心理醫師嗎,竹晚?”

“不要。”秋山竹晚一口拒絕,他似乎有點受傷,抱怨道:“你都不問問我想做什麼嗎?老師,作為監護人這個態度也太不稱職了。”

雖然問了他也不可能告訴他。

“你不會告訴我的,竹晚。”福地櫻癡像個開明的家長那樣,縱容著:“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注意安全就好。”

真了解他啊。

秋山竹晚翻了個白眼,指尖緊緊地攥著話筒,泛出不正常的白,足以看出用力程度。

沒等對麵再說什麼。

‘嘟嘟’

他果斷掛了電話。

秋山竹晚拿著電話,深吸了口氣,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氣,方才的笑容瞬間消失,從腹部湧出的無力讓他整個人陷入恍惚。

少年把電話‘哐當’一聲扣好,然後依靠著牆壁滑落在地,抱住膝蓋,把頭埋進去。

是福地櫻癡在他父母離世後收留了他,悉心教導,否則孤苦伶仃的軍官遺孤早死在那個殘酷的戰場上了,也不會有現在的秋山竹晚。

但。

他曾在最憧憬英雄的年紀看見了這位老師最真實的一幕。

那個棺材裡的東西。

那個應該消失在歐洲的東西。

身穿軍裝的中年男人向他伸出手的時候。

秋山竹晚內心的割裂幾乎要將自己逼瘋......

少年漂亮的金色瞳孔裡滿是茫然,像一壇被攪渾了的深蜜糖色棗花蜜,彷徨無措。

老師。

老師......

“竹晚,你能理解老夫吧,老夫安排你去做臥底,就是為了這一天,你的正義太過幼稚了,看過世界的黑暗後,你還在堅持嗎。”

往日的聲音重新映入腦海,秋山竹晚才幡然驚醒,原來一些東西,他一直都沒忘記過。

“不想幫老夫嗎,沒關係。”肩膀上,好像又被什麼重物壓住:“老夫不會殺你,因為你是不會暴露老夫的,你無論長到多大,變得多強,老夫都永遠是你的老師,你的教導者。”

那聲音篤定道。

秋山竹晚把自己縮的更緊。

不會暴露,所以才搖擺不定,畢竟選擇為恩師隱瞞,東窗事發,本身就會被打為罪無可赦的共犯。

軍人維持正義,臥底背負光明。

而他卑劣至極,整個人浸泡在名為‘知情不報’的惡臭的,令人唾棄嗤笑的泥潭裡。

秋山竹晚額頭抵住自己的膝蓋骨,肩膀緊繃。

他說了又有誰信呢......

大概幾分鐘後。

透過電話亭的玻璃,一輛黑色的保時捷356A,悄無聲息的停靠在了路邊,車窗降下。

戴著黑色帽子的銀發男人坐在副駕,指尖夾著一隻煙,雲霧在黑夜中飄散。

秋山竹晚收斂了麵上表情,恢複了最佳的狀態,他推開電話亭的門走出去,用熟稔的語氣和琴酒打招呼,順手把口袋裡的U盤扔給他。

“近期,如果不是組織覆滅這種大事,就彆聯係我了。”

琴酒知道秋山竹晚的任務,冷哼了一聲:“你的審訊練的怎麼樣了?”

秋山竹晚一怔,有些不甘:“還是不行.....明明試了好多次的,步驟也沒錯。”

事實上,反正托友人太宰治的福,秋山竹晚審訊學的不錯。

但這就不用給琴酒說了,打探情報他已經夠忙了,沒必要讓琴酒知道他新的技能樹,來勞役他。

雖說這樣可以更快獲取重視......可以,但沒必要,他對踩著前輩們的鮮血屍骨刷資曆興趣不大。

琴酒一挑眉,漏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先前人手不夠,讓秋山竹晚做審訊工作,結果人菜引誘大,菜而不自知,情報沒問出來多少,俘虜弄死了一堆,甚至還有個組織廢了大力氣才抓來的m16特工。

琴酒知道的時候瘋狂冒殺氣,甚至產生了他要讓這小老鼠生不如死的想法。

直到他走進刑訊室,看見一地人間煉獄般的殘肢斷骸,臉上沾染了血跡,一臉不小心把事情搞砸的羞愧的少年,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哪個組織會送這種三觀尚未塑形,資質優良的孩子來做臥底。

年幼的孩童毫無善惡觀念,就像玩鬨中折斷蜻蜓翅膀,將螞蟻淹死一樣是天真,殺人也一樣,是在粘稠的血海中綻放的惡之花。

秋山竹晚會是組織未來最強大的殺手。

伏特加熟練的鍵盤上敲擊,調取,確認完真假後才開口:“大哥,東西沒問題。”

黑色幽靈一樣的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此地。

目送著車子離去的秋山竹晚從口袋裡拿出另一隻一模一樣的U盤,那是他提前準備好的。

少年摸著U盤表麵冰冷的觸感,蜂蜜般的鎏金瞳孔中流淌的是捉摸不透的疑慮。

他到底是什麼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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