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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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風,你快些!說了會遲到會遲到,你還為了那二兩銀子不起場,若被祖父知道了,又是一頓板子給你吃!”

正是走著,突然聽到另一麵有人這麼罵。

要知道沈淮位居閣老,家風自來清正,他對於子孫管教嚴苛,敢在他眼皮子地下染指賭/博的,這人可真是膽大。

另外,沈含風……

他不正是沈含章同父異母的弟弟嗎?

雲濃下意識瞥向沈含章,果真見他冷了臉,眯眼露出濃鬱的不滿,還怪可怕的。

她心裡默默給沈含風點了三柱香。

然聽到後麵的話,又反手把香給掐滅了!

“哎呀,急什麼?”沈含風語氣頗為不耐,“這不還沒遲嗎?走那麼快作甚?”

說話的另一個人,也便是沈含風的姐姐沈含雨。

她恨鐵不成鋼的戳著同胞弟弟腦袋,“你究竟知不知道,今個兒乃二兄他們的認親之日?”

“知道知道。”沈含風不以為意。

“知道你還這般胡鬨!”沈含雨都懷疑他腦子有病。

沈含風仍舊吊兒郎當的,“我怎麼胡鬨?不就是認親!反正二兄已經廢了,往後注定無甚建樹。我們還這麼重視他做什麼?”

廢、廢了?

這都是什麼話!是他當弟弟能說的嗎?

雲濃氣急,擼起袖子就要衝出去,讓他知道什麼叫廢。

沈含章卻拽住她,按到照壁上。

在善棋和令書一同震驚的眼睛中,沈含章毫不猶豫,反手捂住雲濃欲破口大罵的嘴。

驚變之中,隻聞“啪”的一聲……

沈含雨巴掌落在沈含風的後脖頸,裹著桃紅夾襖的姑娘,對弟弟怒目而視,“這話也是你說的!”

吼完又忌憚的補充了句:

“便是二兄不再為官,娶的可是公主!”

歲歡公主,那可是陛下最小的女兒,太子雲霽唯一的親妹!

“就是因為公主,二兄才……”不提雲濃還好,一提雲濃沈含風便更怨憎。但他怕再說沈含章廢了又要被打,隻能揉著脖子噓了聲,同沈含雨不情不願走著。

經過照壁時,沈含風還是未忍住,嘴裡嘟囔:“阿姐,你說二兄性情才學皆上乘,本也有望入閣拜相,繼承家主位,連帶著咱們大房吃香喝辣,可惜啊……”

可惜什麼?

嗟歎過後卻再沒了後續。

但這邊雙雙沉默下來的沈含章和雲濃卻都清楚——可惜啊!沈含章再沒機會了。

雲濃忽就鼻子有些酸。

他不當這樣的啊!

沈含章,他不當被人如此侮辱。

他有著最清正的祖父,高居閣老。正如沈含風所說,沈含章性情才學皆上乘,得中狀元。她讀過沈含章的策論,主張犀利,按照父皇和二兄對他的期許,他會成為良臣名將,百姓敬仰。

但一句可惜,否定了所有,無力感在雲濃心裡蔓延。

因為她清楚的知道,是她害沈含章至此的!

這回不用沈含章按,雲濃靠在照壁上。

眼睛一眨,淚便往下流……

滾燙的淚水滴在手上,沈含章默了瞬。

他盯著發抖的雲濃有些不忍,把手鬆下去,可懸在她肩頭位置半晌,卻終究沒像舒妃哄她那樣,去哄雲濃。

他隻是低著頭,麵無表情的。

為她擋著吹來的寒風,也擋住旁人探尋的視線。

皇室所出的孩子,從小經受禮儀教化,縱使雲濃被父兄寵的有些驕縱,也沒失控太久。

約莫半刻鐘的功夫,她便收了聲。

仰頭看著沈含章的麵具,再沒底氣同他計較先前宮裡那些事,“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其中含義,她信沈含章明白。

謝謝你救我一命,也對不起,斷了你的前途。

果真她這邊說完,沈含章遞給她一方帕,嗓音依舊溫潤:“公主不必介懷,都是我自願的。”

雲濃聽完未語,是有些不信的。

若當初他有的選擇,怎會拿命去賭?

她接過帕子,擦掉眼淚,完了沒有還給他,塞進自己的攏袖,“走吧!”

去宮裡已經遲了,她不想認親再遲。

雲濃儘力裝的讓自己無恙,更像個公主。

沈含章一切都隨她,兩人這回並肩繞過照壁。

“他們那樣說你,你方才,為何還攔著不讓我出去?”若一開始她出去阻止,後麵也便不會聽到那麼多傷心的話。

“我若一開始不攔著殿下,如何能聽到這些‘肺腑之言’。”

沈含章說了跟她差不多的話,甚至連語氣都溫和,聽不出譏誚。

“抱歉,方才忽然捂住殿下,讓你忍的難受了。隻是我養傷修整的太久,身邊人皆好語相對,是以想聽一聽,外麵對我如今真正的評價!”

卻原來外人眼中,他已是個廢人了啊!

雲濃一頓,稍覺他如此行徑不對,“可你聽到了開心嗎?”

怎麼有些自/虐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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