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嬤嬤說,她好容易說服了老太太,將七少爺和三姑娘放出了寶瑞堂,又偷偷從西角門出了府。直到上了車,府裡的人才覺出不對。呼啦啦攆出好大一群人,差點就追上了。”
觀棋說的興起,正要跟著往常的習慣,渲染一番當時的情形如何緊張急迫,便看到何頤正麵無表情看著自己。
觀棋訕笑了下,簡略道:“唐嬤嬤時間趕的巧,前腳出了內城門,後腳便落了鎖。恰好將後頭的追兵攔住了。聽跟去的人說,府裡跟來的那些人在城門口很是鬨了一場,守門的校尉愣是沒開。最後還引來了禁衛軍,差點被治了個犯禁的罪名。”
“如此便好。”隻要今晚找不著他們,明日他就不懼了。又問:“七弟與三妹妹現在如何?”
何家七少爺何頎,和三姑娘何錦繡,與何頤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由於樣貌酷似生父,這對龍鳳胎自小便是老太太馮氏最喜歡的孫輩。
反而何頤這個四房嫡長子,因為容貌不似何家人,反而更接近外祖範家,自小就不被祖母喜歡,這些年更是見之生厭。否則也不會想出回老家祈福這種主意來折騰他們母子。
突然從錦繡堆般的豪門大宅,來到這簡陋的偏僻小院,也不知這兩個孩子能不能適應。若這兩個小的不配合,他的謀劃就要打折扣了。
“七少爺和三姑娘好著呢。聽說是要與您和太太團聚,開心的不得了,三姑娘還將天狼帶了出來。說您見了一定喜歡。”
天狼?何頤在腦中想了下,才記起這隻狗崽子。原身身為紈絝子弟,鬥雞走狗自然是少不了的。天狼便是某位紈絝送的,據說體內流有一絲狼的血脈,既有狗的忠心又有狼的凶狠血性。
何頤滿頭黑線。他能肯定,何錦繡將天狼帶出來絕不是讓他開心,多半是自己覺得好玩兒。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他隻記得進城的時候酉時剛過,卻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
“剛到二更。”
何頤在心中換算了一下,二更是亥時,也就是現代的九點鐘。這個時間龍鳳胎弟妹應該已經睡了,還是明天再見吧。
熱水被一桶桶拎進隔壁耳房,很快便準備好了滿滿一浴桶溫水。
“少爺,水已經備好了。”
何頤站起身:“你出去吧。”
觀棋應了聲,退出耳房並將門虛掩上,習以為常的守在了外頭。
自從四老爺出事後,自家少爺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性子大變,許多習慣也與往常不一樣了。沐浴時更是不許任何人在旁邊伺候。若不是身中醉顏毒|藥隨時可能昏睡過去,恐怕連門都要鎖上了。
何頤褪去汗濕的衣物,抬腳邁進浴桶。溫熱的水流圍繞上來,何頤不由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還好他穿成了公候之後,天生的剝削階級。雖然日常生活的便捷性不能與現代想比,但既不用為生計而發愁,又不用拚命的努力奮鬥,也不算很虧了。但是……
想到《建昭紀事》的原劇情,何頤愁眉苦臉起來。
《建昭紀事》是本權謀,講的是男主角從先太子遺腹子,一步步成長為千古一帝的故事。
不過何頤運氣不太好,穿到了故事發生的二十年前。
原文中倒是提到了理國公府何家。但他將原文翻了好幾遍,都沒能找到與四房相關的故事情節。最終在某個配角的口中得知,二十年後的何家四房是絕了戶的,連過繼去的兒子都沒能保住。
何頤不由猜測,絕戶一事會不會就是從這次下毒開始?原身母子死了,四房便隻剩下一對六歲的龍鳳胎,暗害起來就更容易了。
何頤按照原文的時間推算了下。如今是弘道十一年,男主角恐怕還未出生,他便是想抱大腿也不成。而隨著男主生父昭隆太子的死亡,大寧官場將迎來一場驟變。無數官員會卷入其中,更有數家大員被抄家滅族。
雖然二十年後仍然有理國公府,但何頤無法確定,何家在這場風暴中是否受到影響,又會受到多大的影響。為自保,四房必須儘量躲開永寧這個風暴中心。
何頤將自己的謀劃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若是這次計劃執行順利,不僅能報了下毒之仇,也能將何家四房被人暗害的事公之於眾。為他今後可能會采取的行動做鋪墊。
想到這裡,何頤從浴桶中站起身。
“觀棋,準備紙墨。我要寫狀子。”
次日清晨,宵禁剛剛結束,天還蒙蒙亮,何家仆人就傾巢而出。一半被派去城門守著,另一半則在外城各處尋找四房的蹤跡。
但這注定是一場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