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多是各豪門的宅院,均修的高大寬敞富麗堂皇。
自從太宗皇帝將都城遷往永寧,各家各府跟著離開,朱雀大街也冷清下來。
百多年過去,有幾戶家族落魄在京師混不下去,重新回到舊宅生活。亦有幾戶出了事,宅院換了新主人。
隨著皇宮的搬離,此處再也不是隻有皇親貴族才能居住的地方。冷清的朱雀大街隨著新主人的搬入又漸漸熱鬨起來。但能在這條街上居住的仍然是當地的高門顯貴。
前些日子,一向寧靜的理國公何家舊宅乍然熱鬨起來。大管事馮仁請了一批工匠,進進出出的修房補屋、種花植樹,直鬨騰了兩個多月才徹底完工。
聽說何家四房即將搬回老宅居住,兼打理家業。還聽說四房的長子何家五少爺,生的尖嘴猴腮麵目可憎。且這何五少性子暴戾,往年在永寧時就常常欺男霸女,糟蹋了無數好人家的女兒。
城內有女兒的百姓均開始提醒吊膽起來:升州的紈絝本就不少,這下又從永寧來個混世魔王,可千萬彆惦記上自己家的女兒。
六月初五未時,數輛青帷車從北邊的金川門進了升州城。車後頭跟了十好幾輛騾子拉的大車,上麵載滿了大小箱籠,一看便知是裝的行李。
看到最前頭騎在馬上的馮家大管事,升州百姓知曉,傳言中的何家四房真的到了。
眾人紛紛向馮仁投以或同情、或解恨、或看好戲的目光。
當年第一任理國公跟著太|祖打天下,積攢了無數財寶。本朝定都升州後,這些財寶都換成了田莊店鋪。後來都城北遷,何家人跟著去了永寧,但這些個產業卻搬不走。便每隔幾年從嫡脈子弟中選一房人,專門回老宅打理產業。
然而這兩代嫡脈子弟太過爭氣,均在朝中謀上了正經差事,無人願意被束縛在老宅。
但那麼多產業全交給旁支管理又不太放心。何家便選可靠心腹,派回來協同升州的族人一起管理產業。
馮仁就是十幾年前何老太太還當家時派回來的。
麵上說的是協助族人管理產業,但馮仁畢竟是何老太太的陪房心腹。哪個族人敢得罪他?
而何家主人又都在永寧,馮仁上頭幾乎等於是沒有主子約束。日日經手大筆白花花的銀子,時間長了哪裡經得住誘惑。
車隊最前頭,馮仁對周遭各種目光毫不在意。胖臉上一雙小眼微微眯著,笑的如同廟裡的彌勒佛一般。
何頤騎在馬上,任由圍觀的百姓打量品評著自己。
馮仁原本為他預備的是馬車。但何頤不耐煩乘坐,一是因為天熱,不過第二個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都讓人將他傳的麵目可憎了,他自然要乘著這個機會,讓升州城的百姓自己親眼看看。看他何頤是不是真如傳言裡一般青麵獠牙,長的三人像人七分似鬼。
“我看這何少爺長得還是挺俊的嘛,性子也挺好,大家看了這半天也沒見他發怒。哪有之前說的那麼不堪。”
“這你就不知道了,有道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這世上多的是人麵善心惡……”
那人突然啞了,隻因那馬上的何五少聽到後望了過來。
那人正忐忑何少爺是否會像傳言中那般抽過來一鞭子,沒想到對方竟衝著自己露出個笑,還拱了拱手。
“先前你還說何少爺傲慢無禮欺男霸女,這下打臉了吧。依我看,那些個流言蜚語指不定是什麼人放出來的呢,偏你還信了。”
那人吭哧半天,才擠出一句:“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待日子長了,自然就知道他如何了。”
“既然要日子長了才知道,先前怎麼彆人說什麼你都信?還到處傳播壞人家的名聲。”
那人被懟的徹底沒了言語。
周遭街市繁華人煙鼎盛,與永寧並無太大差彆。
又走了半個時辰後,人煙逐漸稀少。轉過一個彎,過了一座高大的牌坊,街道寬敞起來,兩邊的房屋也高大廣闊,周遭路人們的衣著打扮都富貴了許多。
何頤知道這是已經到了朱雀大街了。
這邊街上的目光就沒有之前那麼肆無忌憚了,即便是打量觀察,眼中的惡意也少了許多。想來是因為本身就身在高門,對豪門中的陰私事有所了解,亦知道這種乍然出現的傳言不可儘信。
車隊經過一座宏偉氣派的府門,門前兩隻石獅子威風凜凜的瞪著往來行人。五間金漆獸麵的大門上覆了顆顆凸出的銅釘。屋頂上蓋的是綠色的琉璃瓦,屋脊上列著一排七隻吻獸。
何頤心道:看這規製,這應當就是景斕長公主府了。
果然,抬頭便看到正門上掛著一塊匾,上頭寫著‘敕造公主府’。
很快公主府便被甩在了後頭。
何家的車隊繼續往前,約莫一刻鐘後又見到了三間大門,雖也建的高大巍峨,但遠不如先頭的公主府富麗堂皇。正門上方的牌匾上隻有“何府”二字。
大門緊緊閉著,前頭帶隊的馮仁亦未停下,仍在往前走。
何頤勒住馬:“等等。”
後頭跟著的眾人也停了下來。
馮仁聽到動靜,掉頭回來,疑惑看著何頤:“五少爺?”
何頤用馬鞭指著大門道:“為何不從正門走?”
馮仁麵上笑盈盈的,一雙小眼被擠的隻剩兩條縫隙,恭敬回稟道:
“回五少爺,因前院還有些屋舍未整修完畢,到處都是一片亂糟糟的,恐汙了主子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