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祈福的第十四天,也是高僧做法事的時間。做法事他們不用到場,隻需要下人在旁邊看著便好。但他們的住處離祖墳並不遠,即便關嚴門窗也攔不住喧鬨聲。
七天前何頤就體驗過。鑼鼓、鈴鐺、木魚,再加上和尚誦經的聲音。彙集在一起的效果堪比幾百隻鴨子在耳邊吵嚷。根本沒法靜下心來看書。
觀棋搭腔道:“是極是極。那地方叫做曉風亭,離著也不遠,就在往棲玄寺去的小道上。小的昨日已去瞧過了,那亭子安靜又涼爽,少爺一定喜歡。”
何頤隻略思索片刻就同意了。
觀棋的話何頤並不懷疑。這小子極善察言觀色,短短幾個月就摸清了他如今的喜好。並迅速調整伺候方式。
用完午膳稍稍歇息了片刻,何頤便帶著觀棋、洗硯兩個小廝往曉風亭去了。兩地相距約二裡路,步行隻需一盞茶不到的時間。路上三人儘量選樹蔭遮蔽處走,饒是如此仍然汗流浹背。
繞過一座小山坡,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台階處。
台階通往枕霞山最大的寺廟——棲玄寺,替何家做法事的僧人便是來自這座寺廟。
這台階是上山的舊路,還是棲玄寺建寺時修的。後來棲玄寺香火旺盛,再加上此路艱險又狹窄,便重新修了寬敞平坦的新路。乘坐馬車就能直接抵達山門。
但有些居士和香客卻覺得,從老路一步步攀登上去才顯得心誠。因而此處不但沒有荒廢,反而隨著棲玄寺的香火鼎盛更加熱鬨了。
親自爬山定會有疲勞的時候,曉風亭便應運而生。這亭子不僅是香客們休息的場所,也是賞景的絕佳去處。
此刻正值炎炎盛夏,不論是多誠心的香客,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步行上山。上了台階後再往前走幾步路,便能看到一座凸出的山崖。崖上生了株兩人合抱的大樹,樹冠下是座八角飛簷的涼亭。亭子上頭“曉風亭”三個字俊逸挺秀,仿佛將要隨風飛去。
亭中石桌石凳俱全,附近無有一人,唯有習習清風和草木的清香。
何頤深吸一口氣,隻覺心曠神怡。“爽!!”
觀棋邀著功道:“這是我特意打探來的,一瞧見這地方,我就知道少爺您肯定喜歡。”
洗硯也覺得渾身舒坦:“怪不得你日日往外跑,我還當你玩野了心呢,看來是誤會你了。”
“瞧你說的,我怎麼會是那樣的人?我是見少爺被吵得沒法靜下心來,才特意尋的這地方。”
經過幾個月的磨合,觀棋與洗硯的關係融洽了許多。
對此何頤是樂見其成。這兩個小廝,洗硯穩重內斂,何頤房中的事務都交由他管理。觀棋則活潑外向,是對外溝通和打探八卦消息的好手。
跟來的天狼繞著亭子轉了一圈,又在樹根處留下‘到此一遊’的記號。而後衝何頤“汪汪”叫了兩聲,表示:此地很安全,可以留下。
何頤笑著擼了把狗頭:“辛苦你了,快去歇著吧。”
這狗如今已算是半大小夥,領地意識也越來越強。平日裡除了他和三妹何錦繡誰都叫不動。隻要他倆有一人出門,天狼必要緊緊跟著。如果兄妹倆同時離家但目的地不同,天狼又毫不猶豫的跟在何頤後邊。惹得何錦繡很是吃了幾天醋。
天狼舔了舔主人的手背,轉身尋了個自認最涼快的地方趴下,伸出舌頭呼哧呼哧直喘氣。
“好了,把咱們的東西取出來吧。”
何頤帶的是季常民送來的卷子,選了題目最簡單的入學考試卷,從中挑出批注最多的兩份。細細研讀並記下批注中的內容後,這才取出自製的卷子,展開後開始答題。
府學入學卷上的題目與縣試大致相同,但內容大大減少。有試帖詩一首,四書或五經文一篇,律賦一篇,規定在兩個時辰內答完。
試帖詩對何頤並不難,隻稍思索了下就寫出一首,而後開始斟酌兩篇文章。
或許是為了儘量接近科舉考試,府學入學考的答題要求與縣試亦是相同,全卷總字數不得多於七百字。
何頤前世學的是文科,教的同樣也是文科,寫作文對他來說是很簡單的事。他覺得目前棘手的是七百字的字數限製。雖然他日常生活中不是話癆,但寫起文章來很容易便洋洋灑灑寫出一大篇,而且還愛好跑題。
如果隻是自己寫著玩就罷了,考試時還跑題怎麼可能得高分?
何頤將題目在心中默念了三遍,開始在紙上打草稿。確定沒跑題且字數在規定的範圍內,才將答案往卷子上抄。
整張卷子全部答完後,何頤才放下了筆。
這亭不愧曉風之名,一下午都沒有覺得特彆炎熱。隻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導致腰背堅硬,外加雙眼有些酸澀。
何頤便捏雙眼間的山根處,站起身將視線轉向遠處。前世讀書太多又沒注意保養,以致雙眼八百多度近視,摘了眼鏡就變成睜眼瞎。如今這身體他可要好好保護了。
此處地勢高,能看到很遠的地方。起伏的山嶺蒼翠欲滴,山嶺間橫亙著一條河流,將這片山區一分為二。
這景色應當是極養眼的,何頤眉頭卻逐漸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