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暮色湧起,夕陽如蜜糖般鋪灑在天空,將整座東京浸染在一片朦朧之中,琥珀色光影在海麵上跳動變幻,也為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鍍上淺淺餘暉,就仿佛是光與暗在逢魔時分的交界。
東京的街頭總是熙熙攘攘、車水馬龍,逐次亮起的霓虹閃爍映襯著漸漸暗淡的天色,也映照著滿臉認真的銀發少年。
倘若是對橫濱近日來的紛亂有所了解的話,想必能認出來這便是禍亂的源頭,曾在黑市被懸賞七十億的白虎異能者——中島敦。
中島敦前不久才被從小養大的福利院趕了出來,便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加入了武裝偵探社,從此卷入了各種與異能組織的紛爭。雖然在武裝偵探社的資曆尚淺,但中島敦作出的貢獻卻不可磨滅,他甚至潛入敵方的飛行要塞白鯨,使其墜落的方向偏向大海,從而拯救了橫濱這座港口化為齏粉的命運。
“讓我看看……國木田先生的定製筆記本買好了,江戶川先生的偵探也買好了,然後是與謝野醫生跟鏡花小姐要的四葉家的和菓子……”
從東京縱橫交錯的地鐵網路裡逃脫後,中島敦念著手裡長長的采購目錄,總算知道偵探社裡的前輩說到去東京出差為何總是相互推辭,在反複確認過幾遍後,他又些許打起了些精神,“終於買完了!那麼隻要跟太宰先生會合,就可以吃到東京的茶泡飯了!”
聽說東京的料理特彆美味,那這裡的茶泡飯該會有多好吃呢,光是想到這裡,中島敦就忍不住充滿了期待。
從小長在偏僻鄉下的福利院裡的中島敦,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福利院附近的小鎮都鮮有涉足,此前去過最繁華的城市便是橫濱,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東京這樣的國際大都市。
社長福澤諭吉很有先見之明,擔心中島敦在東京迷路,便讓他的前輩太宰治一道陪著當個保姆。雖說中島敦在此前與北美異能組織「組合」的戰爭中大放異彩,但在偵探社的眾人眼裡,他依舊隻是個入社不久還需嗬護的新人而已。
隻不過那位以生性憊懶著稱的前黑手黨乾部,在教會中島敦乘坐地鐵、購買車票等生活小技巧後,便美其名曰“要好好鍛煉一番中島敦”,自個兒貓在咖啡館裡偷起懶來。
但那已經是四個小時以前的事情了,自從中島敦拿著東京地圖一頭紮進茫茫人海之後,時光的流轉仿佛被施了魔法,疾馳得尤為迅速。
當然,這也可能跟他拿反了地圖,跑了不少冤枉路有很大關係。
“太宰先生應該還在那邊的咖啡館裡吧?”望著緩緩西垂的落日,中島敦有些惴惴不安,向來隻有太宰治慢吞吞放彆人鴿子的份兒,哪有讓他等彆人的道理,“糟糕,待會兒一定會被狠狠地罵一頓的!”
中島敦提著大包小包的采購物資,很是艱難地在桌椅間跋涉,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太宰先生,隻可惜,看著桌上早已失卻溫度的咖啡,以及一瓶空空如也的安眠藥,他似乎來晚了一步。
“太宰先生!”小小少年的心臟都漏跳了半拍,眼前咖啡館角落裡的布藝沙發上,身著砂色風衣的太宰治赫然悄無聲息地躺在那裡,他的麵容蒼白得見不到丁點兒血色,蓬亂微卷的棕發隨遇而安地恣意散開,仿佛隻要中島敦稍稍一眨眼,就會隨時消融於夜色之中。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這要怎麼跟社長交代啊!中島敦滿腦子都是這樣的念頭。
難道一直追求清爽明朗地自殺的太宰先生,這次終於如願以償了嗎?
但在中島敦稍微冷靜一點過後,便能察覺到太宰治胸口輕微的起伏,這不由得讓他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看來三途川這次也不願意收呢,果然地獄也是想把這樣的禍害留在人間的吧。”
太宰治是個名副其實的自殺愛好者,他依著《完全自殺手冊》做過百般嘗試,但上吊時的繩套會斷掉,漂流在河裡會被路人撈起,吞下的安眠藥也會莫名其妙失效,就連那些千奇百怪的自殺方法他都嘗試了個遍,卻依舊活蹦亂跳地行走在街上,隻是手腕上的繃帶越纏越多,也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似乎聽到了讓人非常難過的發言呢。”不知何時醒過來的太宰治坐了起來,背靠在沙發上,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聲音溫和繾綣,鳶色眼眸裡還帶著點兒真假難辨的傷心,“我可是還想著待會兒帶敦君去一家非常好吃的中餐廳,這樣的話,要不還是我自己……”
太宰治剛剛服下的安眠藥,不知是過了期還是受了潮,總之是又未能送他抵達彼岸,倒是讓他在這好好睡了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