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在經曆燜煮、慢炒過後,早已變得綿密起沙,聞起來香,吃起來糯,入口是無與倫比的絲滑細膩,軟糯清香的豆沙與粒粒分明的米飯相映成趣,一口下去是兩種口感,舌尖上也會殘留一點豆香久久不散。
這米飯也是上好的珍珠米,顆粒飽滿、米香厚重,咀嚼的時候還帶著點特有的微甜,即便在豆湯裡煮過也還留著點韌勁兒,又將豆湯的色香味全部吸收,每一口都是極致的味蕾享受。
而這熬煮好的豆湯瞧著清淡,實則鹹香宜人,這一口湯落胃,五臟六腑七經八脈都跟著舒展開來,彆提有多舒坦了,也難怪中島敦會一滴都舍不得留下。
誠如這侍應生所言,這家中餐廳的飯量絕不算少,若是往常,胃口平平的太宰治恐怕隻能吃上半碗便會撂了筷子,但今天他吃完一碗之後,卻是將手伸向了下一碗。
白虎少年發出一聲悲鳴:“太宰先生!那是我的!”
中島敦宣布,他今後的最愛就是豆湯飯了!
就如太宰治此前的預言一樣,十五碗豆湯飯被一掃而空,層層疊疊的空碗在他們的桌上堆成了小山,而餐廳裡的其他客人似乎也被這空氣裡彌漫的濃鬱豆香所吸引,紛紛跟風。
“服務員,這裡來一份豆湯飯!”
“這裡也要!”
或許是中島敦這邊的動靜太大,連在旁邊的小團子也被吸引過來,小家夥頂著個海膽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鼓著軟糯的包子臉,正目不轉睛地趴在桌邊盯著中島敦的吃相。
中島敦有點被盯得不好意思了,他從桌上端起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豆湯飯,小心翼翼地朝著小海膽推過去,“小朋友你也想吃嗎?這個真的很香的。”
一聽到這話,小海膽哼哧哼哧爬上椅子,雖然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但他還是很有禮貌地問道,“這個……真的可以嗎?”
看著小海膽眼巴巴看著的樣子,中島敦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初在孤兒院的時候,似乎也總是這樣眼含熱切地望著,便笑道,“快吃吧!算我請你的。”
同時中島敦還試探著望向桌子對麵的太宰治,卻發覺對方盯著那小海膽的臉,竟是盯得出神了。
這樣的麵容,的確是與那位故人有幾分相似,看來他的情報沒有差錯。
“好吃嗎?”本來做了好人好事的中島敦還想得到太宰治一個讚許的目光,見對方沒搭理自己,便又看向拿著勺子小口小口吃著豆湯飯的小海膽。
“嗯……好吃!”小海膽含糊不清地說著,腦袋上的呆毛還跟著抖了抖。
隻是這樣的偷吃行徑很快就被抓了個正著,從後廚裡得到通風報信的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語氣溫柔得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伏,黑,惠,我不是讓你在樓上念書嗎?你什麼時候溜下來的?”
“那個……我……”被喚作伏黑惠的小海膽滿臉通紅,“都怪店裡的豆香味太濃啦……”
擾得他在樓上根本念不進去書,不知不覺就跑到樓下來了。
中島敦還在觀賞眼前的家庭喜劇,太宰治卻望著眼前係著淺灰色圍裙的少女,那烏黑的秀發束成馬尾紮在腦後,幼時尚未舒展的五官,如今也精致動人,那雙漆黑眼眸如幽潭般平和,卻滿溢著溫柔與慈愛。
——不論怎麼看,都與國木田獨步筆記本上的理想女性完美重合。
但太宰治卻知道,這看似溫良而無害的外表下,曾是令橫濱裡世界噤若寒蟬的死亡化身。那雙纖細白皙的手,曾無情地刺穿過無數顆火熱的心臟。
那是與他一度齊名,過去在港口黑手黨離乾部隻有半步之遙,卻在一場變故中銷聲匿跡的——
禪院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