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丹靈貼著淑妃,掰著手指數了數,說道,“去歲末就起程了,這都快四月。忱堂哥這趟回來,路上還走了挺久的。”
顧知灼清亮的鳳眸中浮著淡淡的水氣,聞言她驀地抬起頭,是了,她已經重生了。
如今的公子還活著。他還在!
顧知灼滿心希翼,眼角眉梢溢滿了歡喜和期待。
淑妃思忖道:“確實挺久。本宮聽說,現在剛進翼州。”她停頓了一下,說道,“不過,公子忱能以這樣尷尬的身份,活到及冠,想必也能活著回到京城。”
這句話,頗有些耐人尋味。
“到時候,就熱鬨了。”
顧知灼:“……”
她記得,公子上一世回京時,在京畿遭遇了流匪劫道,身受重傷,幾乎是九死一生。而這些流匪,正是因為兄長剿匪不利,才會從翼州逃竄到京畿的。
這也成了加諸在兄長身上的重罪之一,所有人都說兄長是虎父犬子,難當大任。
公子本就孱弱多病,在這次重傷後,生機大損。
他們尋遍了名醫,都束手無策。
就連當世有名的道醫無為子真人也搖頭歎說“天命不可違”。她不信命,拜了無為子為師,用儘一切法子為公子續命。
結果,還是讓師父說中了。
轟隆隆!
一聲悶雷驟然炸起,顧知灼驚了一大跳,思緒從回憶中抽離了出來,臉色煞白煞白的。
“不怕不怕。”
自己也嚇了一跳的謝丹靈一把抓住她的手,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念叨了好幾聲“不怕”後,謝丹靈不開心地嘟囔著:“怎麼突然打雷了,不會是要下雨吧?欽天監還說什麼今天絕不會下雨,一個個的,連星相都不會看。”
顧知灼乖乖點頭附合:“丹靈表姐說得是。我掐指一算,酉時三刻會下雨。”
“走走走,我們去瞧瞧。”
表姐妹倆就一塊兒湊到窗前去看有沒有下雨,你一句我一句,絮絮叨叨的。
淑妃懶得理她們,先是打發了大太監去鳳鸞宮打聽一下,又倚在貴妃榻上,滿眼含笑地看著姐妹倆。
直到陳太醫來了,她招呼顧知灼過來。
太醫名為陳白術,約莫四十來歲,來自王家的偏枝,也是宮裡頭的“自己人”。
淑妃姐妹當年先後嫁到京城,王家就讓陳白術改了母姓,在京中開了醫館。後來今上登基,淑妃從王府到了後宮,王家又設法把陳白術安排進了太醫院。
除了淑妃那幾個陪嫁的宮人外,沒有人知道陳白術本姓“王”。
“陳太醫,你來瞧瞧夭夭的臉。”
陳白術連忙應是。
他對著顧知灼的臉龐左右端詳,又仔細地切了脈,說道:“娘娘,所幸大姑娘及時把毒物清洗掉了,臉上的紅腫再過三五日就能完全好。”
陳白術這麼一說,淑妃緊繃的心弦徹底放鬆了下來。
“夭夭。”
淑妃示意顧知灼把小藥罐交給陳白術。
陳白術打開後聞了聞,又用指甲刮了一些殘留的藥膏,塗抹在手背上,隻數了三息,完好的皮膚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不正常的紅。
“這裡頭有蝕骨草、枯藤烏、血龍涎。”陳白術篤定地說完,又解釋了一句道,“這些藥草會腐蝕皮膚,若皮膚上有傷口,則會讓傷口腐爛難愈。”
顧知灼微微垂眸,上一世椎心蝕骨般的疼痛仿佛還近在眼前。
尤其是眼睜睜地看著皮膚一寸一寸的腐爛剝落,這種煎熬一度讓她生不如死。
她攥緊了拳頭,任由指甲掐進柔嫩的掌心。
“真是歹毒。”
淑妃用力一拍美人榻,眼中滿是恨意。
他們家的夭夭多好看啊,長得像長姐也像她,多一分太濃少一分太淡,最是姿容絕色。
她簡直不敢相象,若是夭夭沒有及時發現不妥,讓謝璟得了逞,那夭夭該會有多絕望,還能不能撐得下去。
淑妃緊盯著那個小藥罐,強行冷靜下來,說道:“陳太醫,你去給夭夭的臉上添些東西。”
皇後方才是沒有反應過來,但不得不防著她會派人來看夭夭的傷勢。
陳白術拱手應是。
他的藥箱裡五臟俱全,沒一會兒就調好一碗黑黑紅紅的藥汁,然後,又用一把小刷子細細地塗抹在顧知灼的臉頰上。
“大姑娘,您敷到晚上再洗,這藥汁能緩和您的皮膚,讓紅腫退的更快。”
陳白術足足花了一炷香,才塗抹妥當,用銅鏡一照,顧知灼白皙似玉的麵頰上紅腫了一大片。
顧知灼試著用手抹了一下,抹不掉。
乍一眼看上去,確實很真,但若對著光湊近了仔細看,還是能夠發現一些端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