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醫生(1 / 2)

這是一個封閉的狹小空間。

牆上沒有窗戶,屋內隻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腳下的水泥地麵散發著濃鬱的寒氣,白落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兒。

不遠處的門外,透過門上小小的玻璃窗,能看見一群護工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屋內,似乎隨時準備衝進來。

而鋼製的桌麵上,放著一隻小小的錄音設備,工作燈散發著紅光。

白落落艱難的抬頭,半晌才能發出聲音:“你說什麼……?”

她聲音嘶啞的可怕。

白落落一開口,差點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男人翻了翻麵前的資料,雪白的紙張發出輕微的“嘩嘩”聲。

他抬眸望過來,靜靜道:“更準確的說,是精神分裂症中的妄想性障礙,簡稱妄想症,並且伴有幻聽幻視,以及躁狂危險傾向。”

妄想……症?

白落落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望著對方,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卻見他忽然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修長如玉的手指伸過來,按下了播放鍵。

那是一段監控錄像。

錄像中的畫麵,正是她所在房間外的走廊,錄像裡,白落落看見自己和一群護工走過來。

她神色恍惚,剛走到房間門口,突然臉色一變,竟暴起傷人,她眼中一片空洞,口中還不住的喊著:“錯了……假的!都是假的!!”

畫麵中不斷傳來護工們的驚叫聲,那尖銳的聲音透過畫麵傳出來,看的白落落渾身一冷,連手指都僵硬了。

不多時,她就看見自己被護工們一湧而上製服,打了鎮定劑,被強行摁在了鋼椅上,旋即,畫麵“噗”的一下暗了。

白落落神色怔愣,像是不敢置信似得,她一言不發的坐著,不說話。

桌子對麵,男人望著她,眼鏡麵反射出一抹冰涼的光。

他垂眸看了眼資料,淡淡道:“你於八個月前入院治療,具體症狀表現為——時常精神恍惚,會將周圍接觸的所有人,同時代入到自己的妄想中,並將其邏輯合理化。

“這是你本周第2次發病,病情有所加重,並且表現出極端狂躁傾向……”

男人的聲音清冷,像是山間淩冽的泉水,一字一句,甚至連微微停頓的咬字和吐息,都帶著無比熟悉的味道。

聞聲,白落落愣愣的抬眸,目光不由落在對方身上,微微一凝。

男人雪白的褂子上,彆著一個閃亮的銀色的長方形銘牌,手指粗細,上麵用燙金的字體寫著幾個大字——

易千霜。

高級主任醫師。

忽的,白落落心跳猛地一頓,她下意識道:“你也叫易千霜?”

易千霜聲音微微一頓,輕推了下金絲眼鏡,冷靜道:“哦,你又見到你臆想中的我了?”

白落落:“……”

這話聽著怎麼有點不對勁?

旋即,便見易千霜忽的抬眼望向她,那雙金碧色眼睛裡,反射出微微的異光。

他平靜道:“作為你的性幻想對象,我有必要提醒你,適當的節製和禁欲,有助於你病情的恢複……”

白落落一口氣頓時梗在喉嚨眼兒,臉色憋的爆紅。

她猛地開口道:“不是,我是說書裡!你知道《陰陽天師》這本書嗎?我其實……”

話音未落,便聽易千霜突然打斷她:“抱歉,我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現實裡並沒有這本書。”

白落落話音陡然一頓,神色怔愣。

易千霜望了她一眼,旋即垂眸看了眼時間,站起來:“好了,今天先到這裡,明天我會安排一次更詳細的測試。”

他走過來,白大褂在身後輕輕飄起,經過白落落身邊的時候,他微微一頓,伸出修長的手,“啪”的一聲,解開了她手腕上的束縛帶。

白落落愣愣的仰頭看他,微微恍惚了下,喃喃道:“易……千霜?師父?”

易千霜動作微頓,銀白色的頭發下,那雙眼眸淡然望過來,靜靜道:“白小姐,我更喜歡你叫我易醫生。”

白落落:“……?”

她懵了下,弱弱的喊:“易、易醫生……?”

易千霜微不可查的一頓,眸底上閃過一抹莫名的光。

旋即,他微微點了頭,麵色如常的轉身離開。

談話室的門“砰”的推開,對方走遠了。

白落落站起來,在門口那群護工警惕的目光下,滿頭霧水的走出了門。

不料,剛一出門,白落落往外麵一望,頓時被驚呆了——

隻見走廊上來來往往的,全是穿著藍白色條紋服的病人!

而且……全是熟人!

對麵,恰好朝她迎麵走來的,正是原婭。

她身上也穿著藍白色病服,一頭亂蓬蓬的波浪卷發,眼睛亮的發光。

原婭手裡拿著麵古銅色的小鏡子,鏡子呈橢圓形,背後有著精美的雕花,她走的一搖三晃,活生生將腳上的破拖鞋走出了T台的架勢。

白落落張嘴剛想喊她,卻見原婭看都不看她一眼,隻緊張兮兮的握著小鏡子問:“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白落落:“……”

白落落到嘴邊的話又艱難咽了回去。

那邊,原婭似乎側耳聽見了什麼,突然“哈哈哈哈”的狂笑起來,臉上滿是得意:“對!我才是最美的——”

話音未落,卻見旁邊病房門口蹲著的一個病人,默默抬頭看了白落落一眼,又看了原婭一眼,弱弱道:“不,有人比你更美……”

原婭嗓音猛地卡住,她臉色突然猙獰,瞪向周圍:“誰?!她是誰?!不……我絕不容許有人比我更美!”

“我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白落落:“……”

白落落掩麵就走,生怕被認出來。

不料沒走兩步,她忽然聽見身後一道響亮的“呔”聲!

???

白落落一扭頭,便見不遠處,郝仁穿著藍白色病號服,麵色嚴肅的衝她奔過來,行走間如若常人。

她心中一驚,又是一喜,道:“郝仁?你……”

話音未落,郝仁突然從身後抽出一把塑料玩具劍,猛地朝她戳過來,一臉正氣道:“呔!何方妖孽,速速報上名來!”

“我乃太乙真人門下第六百八十二代弟子,法號青陽子——”

白落落嚇了一跳,慌忙往旁側避讓,卻見郝仁身後忽的伸出一隻大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頭上:“青、青你個頭啊!青龜子還差不多!”

郝仁被打的一個趔阻,“砰”的摔在地上,滿臉懵逼。

他身後竄出來個膘肥體壯的保潔大媽,一把奪過郝仁手裡的玩具劍,塞進了身側拉著的小男孩手裡,哄道:“乖乖!不哭了啊!大姨給你把劍找回來了。”

那小男孩蓄著一泡眼淚,終於破涕為笑。

大媽白了郝仁一眼:“神經病!連小孩兒的玩具都搶,呸!”

大媽撅噠撅噠走了,郝仁灰頭土臉的爬起來,突然眼前一亮,一把抄起旁邊地上的掃帚,當劍在手裡比劃著,歡天喜地的走了。

白落落:“……”

神情漸漸恍惚。

現在可以確定,她正在一所精神病院裡。

這裡除了穿著藍白條紋的病人,就是行色匆匆的醫生護士,白落落幾乎在這裡發現了每一個人。

龍利打著黑傘蹲在病房門口,他動作畏畏縮縮,表情似哭似笑,而孫陽師是個發福的老頭兒,神色安詳的坐在沙發上劃船,時不時的空手釣魚。

校長是醫院裡看門的大爺,家裡有三套房,還熱情的問白落落需不需要介紹對象,他有個親戚中風後瘸了半條腿,表示不在意什麼精神病,隻要是女的就行。

白落落委婉的拒絕了。

她甚至還看見了小甜甜,是個患有暴食症的女胖子,攤在外麵的草地上曬太陽,需要兩三個護工合力給她翻麵兒。

原來,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嗎?

白落落愣愣的站在大廳中央,周圍繚繞著精神病人似哭似笑,或靜或癲的聲音,突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荒誕感,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就像,明明是電影裡虛構的主人公,卻被告知那就是你自己。

但是——

為什麼她完全沒有在這裡生活的記憶呢?

是忘了嗎?

因為精神病的原因?

“叮叮叮!”

她正思索著,忽然一道清脆的鈴聲響起,廣播裡有聲音傳出:“吃藥時間到,請大家回到各自的病房……”

周圍的患者們紛紛散去,白落落猛然驚醒,她下意識的低頭,看見自己腕上帶著一個紙質手環,上麵寫著她的房間、病床號。

她循著房號慢慢找回去。

病房在三樓,白落落一推開門,便愣了一下。

這是間雙人房,靠近門邊的床位上,正坐著一個麵容嬌豔,身姿如弱柳扶風的女人。

她手裡捧著巴掌大的布娃娃,白落落一進來,便看見她一針戳在娃娃的眼睛裡,冷笑一聲:“嗬,男人!”

然後,再一針狠狠戳下去。

她的床頭邊,貼滿了被戳成篩子的男人照片。

“……”

這不是梅娘嗎?!

梅娘專注戳娃娃,絲毫沒有注意到白落落進來。

白落落趕緊走到另一張病床邊,剛坐下來,便聽“砰”的一聲,病房的門被撞開了!

她驚悚的一扭頭,便見七八個虎背熊腰的護工衝進來,有男有女,齊齊朝著病床邊的梅娘撲去!

梅娘戳小人的手猛然一頓,望向護工們的身後,雙目幾乎要噴出火焰來:“男人!”

她猛地蹦起來,攥著針就撲了上去!

“砰!”

“咚!”

一時間打鬥聲不斷,護工們驚怒不已:“她怎麼又找到針了?!誰給她的!”

“應該是撿來的廢棄針頭!”

“都說了對待她們要極度小心!不能留下任何尖銳物品!”

“小心!”

“啊啊啊啊!!”

對麵兵荒馬亂,看的白落落目瞪口呆,默默後退兩步,用床上的被子裹緊了自己。

“摁住她!”

“快!上束縛帶!”

廢了一番功夫,護工們終於把梅娘捆在床上,順便把嘴也給塞上,梅娘憤怒至極,嗚嗚的喊著,在床板上敦出“咚咚”的聲音。

眾人身後,微掩的房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了。

白落落下意識的抬頭望去。

隻見眾人身後,一個高挑頎長的身影邁進來。

那人有一頭墨藍色的長發,眉眼深邃,下頜淩厲,精致蒼白的臉龐雌雄模辨,隻是身上卻穿著一件粉粉嫩嫩的護士服,還是收腰款。

但是竟意外的合身,硬生生襯出些詭美惑人的姿態來。

連病床上梅娘的聲音都小了些。

這是……臨瀾?!

白落落瞪圓了眼,她不敢置信的望著臨瀾身上的粉嫩護士裝,下意識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驚呆了。

臨瀾目不斜視的走過去,餘光沒有看她一眼。

白落落鬆了口氣,又突然有些失落,心臟有些微微的難受。

想來,臨瀾也和易千霜一樣,都不認識她了。

護工們麻利的扒開梅娘的病號服,梅娘頓時又瘋狂掙紮起來,臨瀾從身側的小推車上拿起一根針管,麵無表情的抬手,一針紮在她的胳膊上。

白落落在旁邊看著渾身一緊,毛骨悚然。

旋即,他又拿出一小袋藥片,十幾片紅紅綠綠的藥丸,一股腦塞進對方嘴裡,再用水灌下去,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動作冷酷極了。

梅娘“咚”的就暈了過去。

護工們鬆了口氣,麻利的讓開,然後齊齊扭頭望向白落落,謹慎的圍上來。

白落落:“……”

有、有話好好說!!

她驚恐的裹了身上的小被子。

臨瀾卻忽的轉身,走到她麵前。

他穿著粉嫩嫩的護士服,眼睫微垂,低頭望向她,然而手中握著的針管卻閃爍著寒光,往上“滋滋”冒著水珠,透露著危險的味道。

臨瀾垂眸,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嗓音微微沙啞,卻帶著莫名的磁性:“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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