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會轉啊!鵝叨了一口上麵亮晶晶的小石頭,一口沒叨碎,鵝很滿意:“一定是寶貝,帶走帶走。”
大白翅膀扇啊扇,白胖的屁股扭啊扭,鵝到之處,一毛不剩。
幽幽星光照著漸漸空曠下來的請神台,也悄悄窺著另一處的熱鬨。
“請神,還債。清越仙君,你花了上百萬極品靈石,卻連怎麼還債都不知道……”第五鴻雙手攏在袖子裡,他語氣平和,神態謙卑,卻讓人覺得他從頭發絲兒到腳後跟兒都寫滿了嘲諷。
褚瀾之沒有說話,他今日被鵝打飛在地,除了讓乾元法境上下人都看到了他人不如鵝,也讓人看見了他頭頂的欠債數字。
此時,那“欠六鬥八升”熠熠生輝,照得他臉色發綠。
宗佑抱著劍站在一旁,配著他頭上“欠二鬥二升”的字,倒有幾分“天塌了也是欠債多的人頂”一般的泰然自若。
沒人搭話,第五鴻涼涼一笑:“如今我們三人也不必硬撐了吧?該調息的調息,該吃藥的吃藥,凡人有句話叫‘請神容易送神難’,養好了身子上的傷,才能想辦法把債還了,把千辛萬苦請回來的神送回去。”
說完,他的胸口又是一陣碎裂般的疼。
“神尊養的鵝也不一般,連仙君都難敵一翅之力,我這區區元嬰修士,咳……怕是三五年是養不好了。”
說完他就要轉身離開,膝蓋一彎,他猛地跪在了地上。
抬頭,他直直地看著褚瀾之,連張口說話都帶著血腥氣。
“清越仙君,你是要如何?”
褚瀾之坐在雲霧凝成的寶座上,單手撐著頭,遙遙地看向遠處的海麵。
“吾隻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他似笑非笑,毫無遮擋的蒼白容顏流露出些許與“仙君”並不相符的冶豔:
“既然要還債,就該知道如何欠下的債。吾要知道,你們都是如何欠下了她的債的。”
他看向第五鴻:“就從你開始。”
他話語未落,第五鴻隻覺得自己的身子幾乎要被壓入石磚之中。
一雙沁了血似的的眼睛看向高高在上的仙君,第五鴻笑了:
“果然,總有人是螻蟻。”
垂眸,他看見自己的手,在地上抓出了一道血印。
他忽然想起,幾百年前這一幕曾發生過,隻不過那時掙紮不得的人,是秦四喜。
“阿爹,你騙我。”
女孩兒的手也是這般,在黃沙地上硬生生抓出了血。
第五鴻隻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修真者“三災九難五劫”,他正在“五劫”中的“病劫”,每日都覺得身衰力虧,若是從前,他尋一處閉關十年,怎麼也就過去了,可是三年後就是“藥穀秘境”大開之日,他之前機緣巧合得了秘境的地圖,無論如何也要去搏一把。
斟酌許久,他還是決定到凡人境度過“病劫”,不僅耗時短,恢複起來也快。
隻要兩顆能提升靈根品質的“洗靈丹”,他就能換到一張與凡人秦四喜的婚書。
“你們之前可沒告訴我‘化劫引’竟然生得這麼小。”
“凡人十五歲怎麼也不算小了。”與他交易的修士低頭賠笑,不是洛永城,是他的侄子洛子源,“該有的都有了,解悶兒足夠了。”
窺見第五鴻的臉色冷淡,洛子源連忙找補:“您儘管放心,她元陰未失,我們既然是她的‘父兄’,就絕不做悖倫之事。”
在凡人境,洛永城兩人都改了名字,叫秦城和秦源,住在一個偏遠的村子裡。
雖然身份是農戶,他們兩人的衣裳倒是乾淨齊整,小小的院落也井井有條,不是第五鴻以為的那麼落魄不堪。
察覺到他的目光,洛永城低聲說:“道友放心,在下養了她八年,雖說天資所限她到底不能跟女修們相比,也還是個懂事乖順的。在下也是用心撫養,絕不會讓她給道友惹麻煩。”
叔侄二人湊在第五鴻的身邊,被他們討論的凡人女孩兒推開院門走了進來,手裡拎著一隻野雞,笑得歡歡喜喜:
“阿爹,我聽隔壁嬸子說家裡來了客人,特意去山上抓了隻雞,用筍乾燉了正好。”
第五鴻抬眼看過去,看見了一個穿著赭石衣裳的小姑娘,乾乾瘦瘦,手上臉上幾乎沒有一絲的贅肉。
這就是洛永城的“用心撫養”?
第五鴻嗤笑了一聲,把女孩兒上下打量了一番,覺得她確實乖順,才將裝了丹藥的瓶子放在了洛永城的手心。
“秦伯父,那這門婚事就說定了。”
洛永城攥著瓶子,歡喜之前溢於言表,連連說:“是是是,明日、明日你就來迎娶!”
又把小女孩兒招了過來:“四喜,為父給你尋了一門好親事,這位是陳郎君,以後就是你的夫君了。”
女孩兒的褲腿挽到了膝蓋下麵,她走過來的時候,第五鴻看見她的腿上有一道寸長的傷口正在流血。
她手裡還握著那隻野雞,自己也像是一隻被抓住了翅膀的稚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