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勁(兩章合一)(2 / 2)

他皺眉,“我就如此之口味獨特,非要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她嗤笑,“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值得你對我不依不饒呢?”

遲聿不答,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前世他還年少時,就對這個素未蒙麵的天子起了濃厚的興趣,後來兵臨城下,他望著城樓上眉目精致如畫的少年,長久隻對權勢動心的他,忽然嘗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

再到後來,他淪為階下囚,身為廢帝,卻舉止淡漠,不卑不亢,遲聿在暗中看過她安靜獨處的樣子,她沒有一絲痛苦、難受、絕望,更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這與他身邊的所有人都不同,在這個人人為了往上爬不折手段的亂世,為什麼這個從高處跌落、本應最為不甘心的少年天子,卻如此安之若素?

遲聿便時常去找她。

被軟禁的少年許久不見人,他的來臨打破了她的寧靜,她頭一次露出驚慌失措的模樣,他卻命人搬來棋盤,笑道:“朕今日,想找你好好下一盤棋。”

“罪人不敢。”

“朕賜你無罪,坐下來與朕下一盤棋。”

“草民不敢。”

“你隻會說‘不敢’麼?”

她終於改了口,“草民不會下棋。”

“那你會什麼?”

“草民什麼也不會。”

一邊的內侍瘋狂地朝她打著手勢,少年眉目沉靜,不為所動。他說的是實話,不會的東西,就算謊稱會,也瞞不過去。

遲聿覺得好笑,手指曲起,輕扣桌麵,“什麼都不會,那就是個廢人了,朕這裡不留廢人。”

她從他的口中聽出了威脅之意,抬眼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終於緊張害怕起來,過了許久,她憋出一句話來,“其實……也可以學……”

因為緊張,她的耳根變得通紅,睫毛不住地抖著,暴露了她的不安。

素來不苟言笑的遲聿,便被她這一句話逗笑了。

再後來,他頻頻過來找她,次數多得身邊的內侍都忍不住開始提醒,遲聿素來理性,便也開始思考自己對著少年是何感情,自古以來不是沒有斷袖的帝王,他也不介意身邊多一個人,但是這等要求遲遲不忍說出口來,怕他與她的表麵上和諧,就此徹底毀滅。

但終於那一夜,他說出了口,也與她徹底地撕破臉。

問他為何喜歡她?遲聿也不知道,隻沉吟道:“喜歡你,沒有理由,若將你的一切加注到旁人身上,我卻對旁人半點興趣都沒有。”

“與你在一起,就忍不住想與你更親密些。”

他這一句無心的話,好像突然踩到了商姒的尾巴,她一下子炸毛,整個人掙脫了他,從床上跳了下來,赤腳站在地上,猛地拔下發間的釵子。

釵尾尖銳,她握緊釵頭,指著他的眉心,道:“日後不許隨意動我。”

他眉梢微挑,掃了一眼那釵子,絲毫不曾放在眼裡。

千軍萬馬在跟前都未傷他分毫,一把釵子?

她也察覺了,立刻將手腕一轉,將釵尾對準自己的脖頸,冷冷道:“否則我就死給你看。”

遲聿終於變了臉色,怒氣衝衝道:“我動你,與死相比,你寧可去死?”

商姒說:“我再說一遍,不許動我。”

她威脅道:“你現在就答應我,不然我就刺進去。”

她說:“讓你這麼長久以來的心血,付之東流。”

“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遲聿:“……”

……

女人不要命起來有多可怕,遲聿是真的領教了。

還好殿中沒有第三個人,他瞅著她那股狠勁兒,頭一次被逼著許下諾言,許下諾言還不夠,她考慮到他或許不會要什麼顏麵,還逼著他往頒布政令的詔書上寫下諾言,畫押指印。

商姒抱著詔書不住地後退,終於丟開釵子,她剛剛丟下釵子,遲聿便猛地把她抱住,喚人進來把所有可能成為凶器的東西都搬出去,才咬牙切齒對她道:“好、好!你真是好得很!”

他抱著她,她抱著那詔書,明晃晃的東西無比刺眼,遲聿看一眼拿東西就覺得腦仁疼。

他的手捏得咯咯作響,恨不得將懷中的少女撕碎了才好,他想,他必須去好好調查一番,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她變得這般有底氣,是不是沈熙又偷偷地蠱惑了她什麼,才讓她這麼有恃無恐?

遲聿目光無意間一掃,便看見她胸口猙獰的傷疤。

那是箭傷。

於是愈發氣悶,鬆開她,隻冷著臉說了一句“我會命人將衣物送來”,就大步出去了。

大曄公主來王宮的第一日就與王上鬨出那麼大動靜,這事不到三天,便傳得王都人人皆知。

遲陵首先坐不住了,沒想到他無聊這麼多日,商姒一開就給他看了一出好戲,但他明明記得那日他離開時,兩人瞧著分明還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究竟要怎麼鬨,才能又是尖叫又是搬出所有尖銳物的……遲陵真的感到費解。

宮人給公主特地安置了西歡殿,但那件事之後,商姒歇在了昭王寢宮,沒有一個人主動說出,大家都心照不宣。

遲陵主動去求見幾次,說是要與遲聿有事商議,實則是想知道裡麵是個什麼情景,吃了幾次閉門羹之後,遲陵終於靠著自己死皮賴臉的功夫,如願以償地進入了寢殿,卻發現寢殿裡多出了一張軟塌來,軟塌上攤著被子,顯然也有人睡。

遲陵目瞪口呆……這這這、這是分床睡了?

夫綱不振啊二哥!

遲陵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遲聿,心底掀起驚濤駭浪——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二哥,這世上居然會有人敢和他提出分床睡,從前那無比□□、說一不二的戰神遲聿哪去了?

遲陵還處在震驚之中,殿中倆人卻都不歡迎他。

遲聿皺眉道:“無事就滾,不要等人把你扔出去。”

遲陵摸了摸腦袋,差點忘詞兒,“臣弟過來,是因為宋先生說,公主長期住在此處,於禮不合。”

商姒冷冷掃他一眼,“與我無關,你問你二哥。”

遲陵苦著臉,被遲聿拽著領子,丟了出去。

遲陵委屈極了,灰溜溜地跑去找了宋先生,宋勖也沒辦法,扶著胡須對遲陵道:“四公子,臣若有辦法,當初在長安便能勸回主公了。主公平日冷靜,可一到公主身上,就總、總……有些,一言難儘。”

宋勖想,商姒確實是個不錯的姑娘,他留守長安時,早就對她徹底改觀,那時也不見得商姒如何受了刺激,怎麼最近就這樣了?

宋勖沉吟道:“論關係,沈熙與公主更熟悉些,四公子不妨去問問沈熙如何?或許他會知道什麼?”

遲陵一聽沈熙的名諱,連忙擺手道:“上回商鳶那事兒都還沒徹底揭過去,沈熙自己也未必乾乾淨淨,我也不好去招惹他,省得哪日又惹了一身麻煩,那便是百口莫辯了。”

也是,兩人相對陷入沉默。

可沒過多久,昭王寢宮便傳來了消息。

公主暈倒了。

昭王當即震怒,命王宮所有太醫診治公主,得知是舊疾發作後,遲聿又親自喂了商姒吃藥,可無論怎樣服藥,商姒都沒有醒來。

他坐在床邊,臉徹底失了血色,“這是怎麼回事?”

太醫瑟瑟發抖,無人可以解答,他們並非庸醫,隻是遇到這等疑難雜症就徹底沒了辦法,就在殿中氣壓低迷時,侍衛來報道:“稟王上,沈熙沈大人求見。”

遲聿皺眉道:“宣。”

沒過多久,沈熙就走了進來,他先是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的商姒,語氣沉重道:“王上可還記得,上次在長安,公主受了劍傷?”

遲聿不置可否,沈熙複又道:“問題就出在這箭傷上。”

“何意?”

“當日箭上萃了毒。”沈熙語氣微沉,垂下眼道:“後來雖然清了餘毒,但箭傷差點傷及心臟,往後即便痊愈,也會留下病根。”

“此病根與舊疾疊加,當初的藥,便也不再管用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