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口濁酒當真是和著眼淚吞下去的!
王屠戶見著女兒這模樣,不由又歎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她厚實的肩頭,
“甚麼都彆說了……”
一旁的李氏又給二人斟滿,父女二人這廂你一杯我一杯的吃了半宿,李氏一直陪在旁邊,待聽得外頭鼓打二更,王大妞是真喝不得了,便推杯起身,李氏笑眯眯道,
“這酒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妞那屋子還給你留著呢,且去歇息吧!”
王大妞聽了心頭暗暗冷笑,
“甚麼我的屋子,不過就是一間年久失修的柴房……”
那間柴房本就不是正經的屋子,乃是院子裡搭起來堆放柴火的,她長到八歲那年,李氏便借口家裡孩子多了住不下,將她趕了進去,到如今已是住了有八個年頭了。
此時間王大妞也不想同她多說,自己熟門熟路的回去那小屋子裡,推開門一看,裡頭果然還同走時一樣,不過就是一張木板搭的小床,桌上一盞油燈,一隻茶碗,牆角處一個破了角的木頭箱子,其餘再無他物。
這屋子王大妞住了八年,閉著眼都知曉裡頭的布置,此時間酒氣上湧,也顧不得點燈了,兩步過去身子一軟便噗通倒在了床上,這就是要睡了!
可她這一覺卻是並沒有睡多久,於她感覺不過就是眼兒一睜一閉之間,卻是突然覺著心口一陣陣的發堵,初時王大妞還不想動,到後頭覺得胸口越發的堵得厲害了,卻是一翻身捂著胸口坐了起來,
“嘔……”
伸脖子再一弓後背,一口鮮血便從嘴裡吐了出來,小屋子裡黑燈瞎火甚麼都瞧不見,滿嘴甜絲絲的血腥味兒,王大妞是嘗出來了,剛在心裡暗想,
“我……我這是吐血了……難道是酒吃多了,有些上火?”
卻是還沒來得及細想,
“嘔……嘔……嘔……”
連著又嘔了好幾口鮮血,王大妞這時節覺出不對勁兒了,她的身子一向強壯,怎會無緣無故嘔血?
此時間這酒也醒了,腦子也明白了,坐在那床邊,細細回想自己這一兩日是吃了甚麼不乾淨的東西!
想來想去,想不出甚麼可疑之處,腦子裡猛竄出今兒李氏那張不同以往的殷勤笑臉來,還有今兒晚上,那從頭到尾都握在李氏手裡的酒壺……
王大妞越想越是心頭發涼,最後是暗叫一聲不好,
“李氏你這個賤人,竟因著一間鋪子就對我起了殺心!”
王大妞心知不妙,自己這定中了李氏的暗算,那酒中有毒!
這廂忙反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殺豬刀,卻是從未離身,當下強撐著起身,便要出門去尋大夫解毒,
“砰……”
一腳重重的踢開小屋的木頭門,跌跌撞撞的出來,王大妞就往那院門去,那頭主屋裡李氏正心頭有鬼,卻是半夜不敢睡,偏今兒裡王屠戶心裡高興,喝了許多酒還不肯睡,便拉著李氏要這般那般。
李氏心裡正亂著呢,如何肯就範,便推他罵道,
“你個老殺才!這都幾更了,還要鬨騰,你明兒不起來殺豬了?”
王屠戶也不惱隻是笑嗬嗬的應道,
“怕甚麼,往日那是大妞沒有回來,今兒她回來了,讓她殺去!”
說著便動手動腳起來,李氏聽了直罵道,
“呸……她還殺豬呢!她眼看著就要變成死豬了!”
那位仙長說了,這藥極是霸道,混著酒吃下去,不出兩個時辰,必定吐血而亡,算著時辰差不多了,那丫頭到底是死了沒有?
李氏有心想去瞧,又沒那膽子,一旁的王屠戶又纏上來摟著她親,口中叫道,
“小蓮……親親兒小蓮……這陣子光顧著殺豬沒功夫伺候你,今兒我們好好快活快活……”
李氏心裡煩的要命,一麵推他一麵罵道,
“快活個屁!你那點子功夫……就跟殺豬似的,也就是捅一下的事兒!”
二人正在歪纏之間,就聽得外頭砰一聲響,二人都是嚇了一跳,王屠戶的酒都嚇醒了三分,
“怎得了?家裡進賊了?”
李氏聽著聲音來的方向,猜著八成是王大妞發作了,卻是心下駭怕不敢去瞧,便推了王屠戶一把道,
“孩兒他爹,你……你去瞧瞧!”
王屠戶便起身出去,又在門邊順手提了抵門的門杠,到了外頭院子一看,見是女兒王大妞歪歪斜斜的扶著牆正在往外走,便過去問道,
“大妞兒,這麼晚了你去哪兒,還不回去歇著?”
王大妞此時間已是又吐了幾口鮮血,胸前的衣襟都被血給打濕了,隻覺得腳下發軟,後背發涼,腦子裡嗡嗡作響,眼前是金星亂冒,根本聽不見王屠戶在說些甚麼,隻掙著一口氣,想出去尋個大夫,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