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們回書房細說!”
父女二人回轉書房,武馨安才將武媛禎的事兒一講,武弘文果然笑了起來,
“我正是奇怪呢,二姐兒這幾日是怎得了,原來如此……”
當下搖頭笑道,
“這也是我們太過疏忽了,竟是沒有發覺她對孫望玉有意,若是早些向我說明,為父必是會為她完成心願的!”
武弘文倒是真喜歡孫望玉,隻覺此子與自己年少時十分相似,都是刻苦用功,勤奮好學,為人寬厚,前頭孫望玉與大女兒沒有配成對,他心裡還暗暗遺憾,如今看來原來這姻緣線是牽到了自家二女兒身上,當真是肥水沒有流到外人田,讓他如何不高興?
武馨安早知他心思,便料準了他必是會同意的,當下笑道,
“父親,估摸著這幾日孫家便要來提親了,您讓母親預備預備吧!”
武弘文笑著點頭,又問武馨安,
“你前頭說是有事要為父幫手?”
武馨安點頭,又將那上官鈄的事兒講了一遍,武弘文想了想道,
“這事兒好辦,且先去打聽打聽是個甚麼情形……”
第二日武弘文果然去打聽了上官鈄的事兒,他乃是刑官主事,打聽這事兒自是手到擒來,當日下衙便對來打聽消息的女兒道,
“案子倒是如那人所言,確是鄉紳挑的頭,帶人去明搶才出了命案!”
“那……依著父親看來,這案子會怎麼判?”
武弘文微微一笑道,
“這樣的案子自是兩說,殺人償命不為過,自衛過失傷人亦是可行,隻看這銀子使到了沒有!”
武弘文乃是老刑名了,這樣的案子見過也不知多少了,很多案情都是如此,可輕可重,甚至可判可不判,生殺大權都是掌握在辦事的官員手上,到這時節便能顯出銀子的重要來了。
武馨安聞言眉頭便皺了起來,武弘文歎道,
“安安,不是為父不辯是非,而是這官場便是如此,世情也是如此啊!”
如今可不是那開國時,律法嚴明,百官上朝都要在大門前揮淚告彆妻兒的時候了!
如今的大慶已是被嚴嵩一黨搞得是烏煙瘴氣,混沌不堪了,彆說是嚴黨,便是那些自詡的清流也免不了隨了大勢,這樣小小一件人命官司,打死的隻是一個奴仆,可大也可小,拚的就是銀子!
武馨安問道,
“那依父親的意思,上官鈄還是要使銀子?”
武弘文哈哈笑道,
“這倒是不必,他運氣好遇上了我女兒這樣的熱心腸,便是他那侄子真判了個斬立決,也要上報刑部審查複議的,周望山與為父向來交情不錯,他便是管著南北直隸的刑案,下頭的案子報上來,他隻需打回去,那上官鈄的侄兒便死不了,下頭的官兒知曉他這是上頭有人,便不敢判死刑,屆時他再使點銀子賠償對方,他侄子便能出來了!”
武弘文做官兒這麼多年,對這其中的事情門兒清,點撥了幾句武馨安,武馨安便聽明白了,當下點頭道,
“即是如此,便要勞煩父親幫忙了!”
武弘文笑道,
“女兒開口,為父那有不幫的!”
武馨安又笑道,
“不過如此倒是要欠周世伯一個人情了,不如改日請了他吃酒?”
武弘文擺手道,
“小事,都是在官場上混的人,誰都有求教旁人的一日,倒是無需如此!”
武馨安受教,當晚在娘家用晚飯,裴赫辦了差事也跟著來了武家,小程氏見著他十分高興,加了好幾個菜,卻是在席間說起孫家來提親之事,
“我與你們父親都是極滿意望玉的,當時便點了頭,隻如今二姐兒年紀還小,還要再等兩年,待到十五時再成親!”
眾人聞聽都恭喜武媛禎,武顯榮最是口無遮攔,
“這樣子二姐姐便不用老拉著我去書房找孫家表哥了!”
武顯榮最怕自家老子了,偏偏二姐姐要拿他做個借口,時常將他拉到書房去聽父親和孫家表哥講書,害得自己坐在那處,抓耳撓腮好不痛苦,她自家反倒是坐在一旁盯著孫表哥看。
眾人聞言都衝著武媛禎笑,把武媛禎弄得臉紅了一整晚。
待到小夫妻二人吃罷了飯,回轉家中的馬車之上,武馨安才向裴赫提起此事,裴赫恍然道,
“我就說這兩日你忙忙碌碌,原來是去助人為樂了!”
武馨安卻是歎氣道,
“我到這時節才知曉以前是自己見識太少了!”
她前世不過就是殺豬的,今世裡雖說出身官家,又嫁給了錦衣衛,可這官場上的事兒,她還是沒有真正領略過,
“一樁人命官司,在父親口中不過一樁小事,對那上官一家卻是家破人亡的大事,而在做官的人眼中,是連還人情都不必的那種……”
武馨安依在裴赫的肩頭,
“若是那上官鈄的侄兒判了個斬立決,那便是兩條人命的事兒,不過使些銀子,又或上頭的官兒隻朱筆一揮便可勾銷了,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官,人人都要富貴……”
這官場上的人,當真比那山上的山匪還黑,山匪殺人不過一刀子,官兒若是想害人,害的人家破人亡,還無處伸冤!
武馨安猶自感歎,裴赫臉上卻仍是一派淡然,伸手環了妻子的肩頭,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確是小事一樁,你遇上了能幫便幫,不能幫便不幫,也不必太掛在心上!”
安安終究還是單純仁厚的!
裴赫前世今生見識過的人世黑暗何止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