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到家的時候,天已是很晚了。剛打開門,一團白色的東西便掛到了她脖子上,“七彩,你又調皮了噢。”蘇璃笑著捧起脖頸上的白團,拉扯了下來,盤在手上,喝,竟是條纖長的白蛇!通體雪白,唯眸色七彩,吐著信子,與蘇璃甚為親昵。
“七彩,今日回來晚了些。”
小白蛇似乎有靈性般蹭了蹭蘇璃手腕上的琉璃珠,回應了一下。
蘇璃生活在霧穀的時候,有一日下雨,她腳一滑便跌進了一個矮洞。想著順便就躲下雨算了,卻發現了洞裡的一顆蛋。後來雨停了,她出來便把矮洞裡麵摸到的圓蛋順了出來。孵化了便是七彩。七彩小時候很小,樣子也特彆,這兩年它一下子便長長了,但是身形卻是不大。蘇璃自小隨母親學醫,對這些野物甚為熟悉,雖知曉它有毒性,但始終查不到這蛇的由來。母親死後,這便是唯一陪伴她的活物,所以這次出穀,她便也將它帶了出來。雖不知道它是何種蛇,但在霧穀有它的地方,便沒有其他野物存在,想來是它的毒性太過強烈。所以這次選宅,常人最怕的,蘇璃卻是最不放心上。也的確,住了進來之後,除了七彩,一條蛇都沒看過。
“好了,我先去去洗個澡,你替我守著門外一會兒”蘇璃輕放下七彩,隨意地拔下發簪,向房內走去。
小白蛇被放下來,便扭動著盤在門口,活像個衛士。懶懶散散,眼睛卻精明地審視四周。屋頂上,暗處一閃而過,啊,原來是那樹葉啊。
“殿下”
“之前放的蛇都不敢靠近那舊宅,想是懼怕那白蛇。”
“嗯,下去吧”
“是”
等到了第二日,蘇璃終於明白鎏雲昨日沒說完的事了——皇家秋獵。這次皇家秋獵如期舉行,若隻是如此,倒也尋常。但這次秋獵人數卻是原來的三倍不止。原來這一次秋獵,皇上決議凡正三品以上官職皆可參加,且能攜女眷嫡子。秋收未至,也難怪上官顯都無心過生辰這等‘小事’了。
戶部司裡,正對門口的上官顯坐在上位下首三人:左侍郎劉謙,右侍郎章邯霖,郎中郭獻。
“澗州現如今如何了”上官顯喝了口茶,點了點頭,這茶不錯。
“稟大人,澗州清吏司傳上來的鑒章,流民已經安置妥當。賑災糧也儘數到達,隻是,重建堤壩房屋,怕是賑災金還是不夠。”說話的是左侍郎劉謙,他生於江南,為人頗細膩,最易感同身受。。
“大人,災情幸得大人雷厲手段,已在掌握之中,但如今立秋已過,北邊地冷,汐州接壤西胡,媵州接壤北拓,都要開始屯軍糧過冬,前幾日李將軍和藺將軍還頗有抱怨,想來不久便要上書了”章邯霖老家便是最北的媵州郢城,言辭懇切。
“大人,陛下嘗言,民為水,載舟亦覆舟,若不重建,流民久居彆處怕是引起騷亂。”
“大人,兵家之地是一國的門麵啊。”
上官顯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原本秋初便是戶部最為忙碌的時候,如今皇上臨時決定增加秋獵規模,又是一項大的支出。
“郭獻啊,你怎麼看?”
郭獻隻是一個四品郎中,但為人機敏,深得上官顯的看重,故而要事商討便常帶上他。章邯霖已是耳順之年,今年年尾也將告老回鄉,外人皆傳言這下一任右侍郎非這郭獻不可。
“大人,如今還未秋收,國庫不充盈,下官以為,澗州那邊可取流民用以造建,傭以糧票,再待秋後兌換,讓他們有事可做,既減少了騷亂的危險,又能緩一筆傭支到秋後,我們手上也好有些餘力。”郭獻不過而立之年,膚色黝黑,眼睛不大卻是炯炯有神,然而說完這些,緊接著歎了口氣,
“隻是軍糧的事,下官還沒什麼眉目。”
“郭郎中說的不錯,我覺得也是可行“ 劉謙思忖了一下,看了看上官顯的臉色,心裡已開始擬定下發澗州清吏司的書文。
“嗯,郭獻郎中倒是同我想的一致了。。至於這軍糧餉。”上官顯放下手中的茶杯,先讚許地看了看郭獻,後轉向對著章邯霖道“章老,每年的征兵,今年便想法子提早些吧。我會上書給陛下,你同兵部提前商談一番,征兵之事曆來是戶部兵部共濟之事,也彆傷了和氣。”
章邯霖想了片刻,原本皺著的眉頭倏的散了,茅塞頓開,明白過來:“是大人。”
大梁的軍製有一項兵役製,男子凡過十五者,便要參兵一年,除身體殘障或九品官以上之子可免。當然還有種情況便是“兵捐”。
有些家中富庶或是獨子,不舍得又怕有折損的,若捐得一定錢糧,自然也是可以免的。歸而總之,兵役製不等同於真正的軍役製,沒有軍籍,隻有暫時的兵籍,除了少數誌向在此者,其他屆期一滿便被遷回原地。故而從選拔開始便算不得嚴謹,所得支出便也歸國庫,隻是兵部在其中也起一番作用。如今上官顯便是準備用兵役捐得的錢糧再劃給軍餉。這便要求這次兵役捐的多,選進的人又少,各種把握自然是兵部的環節。章邯霖年輕時是兵部尚書趙樞的老師,因此上官顯才派他去商談細節。
郭獻一同連連低頭稱是,兵役製他也不是沒想過,不過每年秋尾才實行,隻是這次提前這麼多,看來也隻有上官尚書才敢去同陛下商討,自己還是不夠大膽,若是剛才也一並說了。。。
不過如此一來,秋獵的支出便多少能勻出來了,連他都知道,近日工部可是催的緊的很。
太醫署內,讀書聲郎朗。
“欸,璃兒,阿蘊呢?”
偏過頭,坐在醫所看書的蘇璃就看到一身絳紫的上官鎏雲,從門口搖著把香扇走了過來。
“不知道,好像是和盈盈一同被薑太醫叫過去了吧。”
“無聊。。”上官鎏雲一臉興味缺缺,無事可做。
“也就你無聊罷了,你看彆人”蘇璃輕笑了一下,努了努嘴,鎏雲才發現周圍的人竟比之前還要認真的研讀。
實際上,若不是這次秋獵人數陡然增多,像這些未做到太醫的新醫仕自然是輪不上去的,如今能在皇家子弟,重臣麵前露麵,在外人看來是莫大的福氣。尤其是太醫院裡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以後進不了尚藥局和藥藏局,便隻能當普通的小醫仕,從九品,芝麻俸祿,倒不如被哪家大臣看上,做了府醫,又自在還能拿兩份銀錢。所以珍惜此次機會的人真可謂多。
蘇璃合上書,單手撐著腦袋,似乎很隨意地問道“鎏雲,你可知,言相也會去嗎”
“言相?”上官鎏雲搖著扇子,看了蘇璃一眼,“他自然會去,官拜一品,又是長公主的駙馬,怎麼都要去啊,咦,你怎麼會問起他?”
蘇璃笑道:“剛來京城,便常聽人聊起大梁第一才子和長公主的故事,據說言相當初才晉新科狀元,心悅長公主又恐身份不及,便孤身請了帝命去北拓和談,以一紙合約十年太平作聘禮,迎娶了當今長公主,這番蕩氣回腸的故事,本小女子也十分欣羨,當然是挺想親眼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