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2)

千山風雪 蓬萊客 4476 字 2個月前

崔昆負手立在前堂通往後院的一道曲廊台階下,微仰著麵,視線越過簷廊的頂,投在其後露出的一座小簷樓頂上。

樓中宿著昨夜剛到的那位少女。

晨光漸亮,天空薄青,將昨夜隱在深夜裡的小簷樓的輪廓顯得越來越清晰。不過一夜功夫,樓頂的黑瓦便覆上一層不薄的白霜。

又一個考驗人的冷酷的嚴冬降臨了。

崔昆眺望片刻,轉麵望向身後侍立著的一名仆從。

崔昆麵容不怒自威,早年帶兵之時,往往身披戰甲,與部下一道破軍衝殺,每有戰利,必分賞有功之人,自己則束身儉約,如今姬妾皆無,冬夏不過各兩套常服。無論部將還是府中仆下,無不對他發自內心地既敬且畏。

那仆從方才一直都在望著這邊,以便時刻應召,見狀迅速小步奔上。聽到家主問是否已將話傳到,點頭:“稟齊王,方才說快了。世子應已在來的路上。”稟完,窺家主眉頭微皺,顯是不悅,忙機靈地又道:“小人這就再去催。”

崔昆道了聲不必,邁步便去。

卻說崔栩昨日傍晚回城,意猶未儘,又喝過一番,方摟一侍妾儘興而眠。崔昆因白天收到有關潼關之戰的最新消息,心內擔憂,連夜召了幾名司馬與幕僚在軍府內就著輿圖沙盤推演局麵,故並不知曉城門口發生的事,回來收到報告,雖感惱怒,但崔重晏不怪,兒子醉睡不醒,加上心事又被潼關形勢羈住,事也就草草作罷了。

崔栩方已被外頭的侍女催醒,知崔昆要自己過去,疑心是為昨日城門口挑釁崔重晏的事責備自己,自是不願,心內更感不平,借宿醉頭疼暫時拖延,一麵坐在榻沿由那侍妾助著慢慢穿衣著履,一麵思忖見麵後如何應對。隻還沒想好,又聽外麵催聲傳來,煩躁不已,知是躲不過去,一把推開還在身旁癡癡昵昵撒嬌糾纏的侍妾,自己登上靴履,大步走到門後,怒衝衝一把拉開了門,口裡罵:“催什麼催!遲個片刻,又能如何——”

話音未落,撞見門外一張含著虎威的麵,沒想到崔昆竟自己來了,一愣,慌忙後退一步,讓到一旁,“父王,你怎親自來此?”

崔昆冷麵,侍妾嚇得胡亂掩上衣襟匆匆退走。崔栩觀父親神情不善,心一橫,哼道:“父親大早又是要為那外來人責備兒嗎?莫不是將來要把兒子助父親打下的這青州基業也拱手送給那人?若是如此,不如早說清楚,兒子也早些出去,免得將來連個容身之地也無!”

崔昆跨入,叱了一聲孽畜。

“你除能領兵殺幾個人,還能助我甚事?你可知如今外頭的局麵?”

不待崔栩出聲,崔昆繼續道:“昨日方收到消息,宇文縱局麵大好,便將攻下潼關了!一旦叫他自那孫榮手裡奪走潼關,你知將會如何?”

崔栩一驚。

他雖性情殘暴,然而論到戰事,並非完全蠢鈍之輩:“他拿下潼關,則取關內如關門打狗,長安遲早必將落入他手。”

崔昆沉麵:“遠不止如此。”

“長安今雖一片廢墟棄地,實無用處,但奪下長安,足以鼓舞士氣,以天下之中而自居,往後聲威,隻會更盛。孫榮失關內之地,但隻要固守他的東都,想再支撐一段時日,也並非做不到。那宇文縱一時打不掉孫榮,必撿軟柿子去捏。你說,他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崔栩微吸冷氣:“難道竟是我們?”

“裴家兄弟憑著祖上所積之威,如今也算是站穩腳跟,太原府以西的河西之地,宇文縱目下輕易不會去動。我若是他,必會先拿青州齊州,如此,便可對東都形成左右夾包之勢,到時想拿下孫榮,是遲早之事。等他占了孫榮今日之地,養足兵馬,再打裴家兄弟,也是不遲。”

崔栩不服:“父王何必如此滅自己威風?宇文縱老巢在蜀,就算叫他拿下關中,一來兩地相距甚遠,二來,我青州也非彈丸小地,他再厲害,敢舍近攻遠,叫他不死也扒層皮!”

崔昆冷哼一聲:“他在二十多年前便有個名號,橫海天王,你可知出處?”

那時崔栩不到十歲,自然不知,搖頭道:“我隻聽聞,他早年乃是食人魔頭。”

“此人十七八歲便叛了朝廷,一度遭裴將軍鎮壓,將老巢也弄丟了,便竄到河北一帶落草為寇,與那些流民沆瀣一氣,拉扯起一支雜軍,號稱橫海天王,竟叫他僥幸又東山再起。如今的冀州節度使範方明,名義上歸順召國,實則和他早前有過交情。範方明如今受著孫榮猜忌,若是懼怕自身難保,一旦投向宇文縱,我青州北、西、南三麵都將受敵。到時莫說光複聖朝,隻怕就剩跳海一條路!”

“隻怪我當年長久領兵在外,沒能親自管教,竟養出了你這狂瞽無知之輩,整日給我撩是生非!我再告誡你最後一回,敢再恣意妄為欺辱晏兒,休怪我不認你這兒子!”

齊王的語氣嚴厲而冷酷,崔栩被鎮住,再不敢發悖逆之言,遲疑地問:“那當如何破局?”

“第一便是聯合裴家兄弟,第二——”

齊王盯一眼崔栩。

“知我今早為何叫你?”

“兒子不知,恭聆父親教誨。”

齊王神色這才稍緩:“你當也知聖朝從前有位酌春公主。先帝殯天之時,她年紀尚小,昨夜被接來此處了。一早叫你,是要你隨我一道過去拜見。”

崔栩愕道:“便是從前那個有著祥瑞之名的公主?”

齊王頷首。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