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前世那些夫人不喜她,卻還能和顏悅色地對她,除了爹娘,應該也有姨母的原因吧。及笄後登門求親的人家,也有不少是看中了她與姨母這層關係。
不過存著這樣心思的人家,大多身份地位略低於丞相府,娘是不會許嫁的。
林晚宜知道娘最近在為她的親事煩憂,低嫁怕她吃苦,高嫁上頭隻有皇家了,又怕她受不了皇家的規矩受委屈。地位相當的就那麼幾戶人家,早年心照不宣的人家,因為顧星皓,沒了下文,總不能嫁去左相家給李清月當嫂子。
她本不急的,但娘應該是擔心出現第二個顧星皓,想儘快將親事定下來。
說了會兒話,周夫人趁林晚宜喝茶的時候,朝周皇後擠擠眼。
周皇後心中有數,招了身邊的宮女,小聲吩咐了幾句,宮女領命退下後,又對林晚宜說:“燦燦啊,姨母新得了些琉璃珠子,你最喜歡琉璃透美,挑些帶回去。”
“多謝姨母。”
林晚宜聽出姨母弦外之意,沒有推辭,微笑著應下,隨著宮人去了後頭寢殿。
她一走,周皇後看周夫人:“近半百的人,還像做姑娘時一樣急。”
閒雜宮人都退了出去,說話不用顧慮太多:“打小就依賴堂姐,莫說年過半百了,就是兩鬢斑白,也是堂姐的妹妹不是。”
周皇後失笑:“你這是吃定本宮了,好在有燦燦治你。”
周夫人抿了口茶:“可不是,就差把望京城翻過來了,就是挑不到滿意的,還得堂姐幫著出主意。”
“莫急,今日找你們來就是為的這事。”
林晚宜往後殿走時,還在想娘和姨母支開她想說什麼,可是見了日光照耀下,流光溢彩的整箱琉璃,就隨她們去了。
同她的相貌一般,她不喜歡寡淡素雅的東西,最喜歡這些美麗鮮豔的物件兒,挑起來毫不手軟。
周皇後同周夫人過來時,看到已經空了一半的箱子,笑著道:“燦燦喜歡就整箱帶回去吧。”
周夫人:“皇後娘娘莫要把燦燦寵壞了。”
“這點子東西算什麼。”周皇後朝林晚宜伸出手,“悶在宮裡有些無趣,燦燦陪姨母出去走走。”
現在是正午,日暈晃眼,迎麵都是熱烘的風,蒸得人汗津津的。說出去走,其實是乘著輦轎,從長春宮挪去了禦花園東南角的棲夕閣。
皇後娘娘要來,棲夕閣內備了充足的冰鑒,一踏入,絲絲涼意伴著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棲夕閣位置特殊,三樓軒窗處幾乎能覽儘禦花園景色。
軒窗半開,下方小榻上放著案幾,案幾上有棋盤,周夫人與周皇後對麵而坐,執子對弈。
因隻為取樂,並非要爭個高下,落子時,閒談不斷。
林晚宜一會幫周夫人出主意,一會兒附在周皇後耳邊說悄悄話,也不覺得無趣。
有宮人進來,周皇後了然,看一眼周夫人,兩人心照不宣地放慢了落子的速度。
她們落子慢,林晚宜便搖扇眺望窗外盎然景色。
園中山石堆疊,樹木蔥蘢,錦簇的花兒躲在樹蔭下,開得熱烈。三兩宮人從園中小徑走過,隻是腳步匆匆,無心賞玩。
隻一人不同。
他從北邊來,身著朝服,閒庭信步。
還有一點,他不似宮人尋著高樹下的小徑走,頂著烈日,走在鵝卵石鋪成的路上。
林晚宜怕曬,一點兒都不理解他的行徑,多看了幾眼。
周夫人一直暗中瞧她,順著她的視線望出去,看見人後,移眼無聲詢問周皇後。
周皇後微微頷首,出聲:“鎮北將軍剛到望京,連家人都沒見到就被皇上傳召入宮,咱倒是搶在沈老太君前頭見著了人。”
初聽其身份,林晚宜沒彆的想法,隻想起二哥哥一瘸一拐的樣子趕著要出去的樣子,覺得哥哥可笑又可憐。
“這就是臨之啊,算起來,上回見臨之還是十幾年前,如今站在麵前都認不出了。”周夫人感慨,“北戎的野風催人長,長成了保家衛國的男子漢,襄平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周皇後回憶故人音容笑貌:“是啊,襄平去得早,這麼些年,不論是南栗還是北戎,他都吃了不少苦,娘不在爹不疼的,拚出這番成就,實屬難得。”
提及逝世故人,二人皆有些低落。
林晚宜笑著倚在周夫人身上,遙指窗外身影:“原來這就是爹爹常念叨的沈意遠啊,二哥哥可被他害苦了。”
右相早年還催林晏晝上進,近年來,差距太大,已經放棄了。
想起二兒子從前的淒慘日子,周夫人忍不住笑:“子安小時候可恨死臨之了。”
林晏晝幼時常入宮玩耍,若入宮前幾天受了右相責罰,少不得在周皇後跟前兒哭訴一番。
想起他小時候鼻涕眼淚糊一臉的模樣,周皇後心中鬱氣儘消,眼中含著笑。
“子安也不容易。”
話裡心疼不多,隻有一分。
笑著聊了幾句他們幼時的趣事,隨著沈意遠越走越近,幾人看清了他的麵容。
周皇後並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直截了當地問林晚宜:“燦燦覺得臨之如何?”
林晚宜看姨母和娘的神色,知道了她們的盤算,眼波盈盈,朝下望去,將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嗯……”眼波顫顫,她沉吟,如實說出心中所想,“有點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