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遠與尋常世家公子不同,雖幼時隨沈將軍去了南栗,但因不願受長輩庇佑,十二三歲時就隻身去了北戎,從兵卒做起,一步步爬上了如今的高位。
多年來,他身經無數大小戰役,但其中最出名的,還是他束發之年攜小隊人馬衝出北戎陷阱,非但未損一兵一卒,反取了敵方頭領首級。
此戰傳入望京後,大受皇上讚譽,被有名的戲班子搬到戲台上,自此聲名大噪。
林晚宜這樣的深閨女子,也聽過不少他的事跡。
不過細究起來,多數時候聽到他的名字,不是在戲文裡,而是來自她的丞相爹或是二哥哥林晏晝口中。
沈意遠與林晏晝年歲相仿,沈意遠十二歲孤身闖北戎時,林晏晝正上房揭瓦;沈意遠十五歲一戰成名時,林晏晝因寫了篇狗屁不通的文章被上了家法;沈意遠得封鎮北將軍時,林晏晝剛到校場裡,整日鼻青臉腫的不成樣子。
林晏晝若如大哥林秉承一般學文也就罷了,偏偏習武。
右相眼睜睜看老友的兒子越來越優秀,見林晏晝嬉笑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沒少給他冷臉。
“鎮北將軍?”林晚宜驚奇,“爹總拿你同他比,你不怨他?”
她沒記錯的話,前幾年,他聽到沈意遠的大名還會不樂意。
林晏晝不知從哪兒尋了根草,叼在嘴邊,說話時眼裡放光:“怨他什麼?他這麼厲害,我崇拜還來不及,你不知道收到他回信的時候我有多興奮!”
“我怎麼記得,你好像說過他壞話。”
林晏晝丟了那根草,雙手背在身後,挺直了腰杆,清清嗓子,仿照右相說教他時的口吻:“誰還沒個不懂事的時候。”梧桐院裡燈火通明,回廊處一拐彎就能瞧見院門,他駐足,“去吧,爹還等著我,晚了又是一通說,覺都睡不成。”
說罷,匆匆往前院書房去。
林晚宜看他融進夜色裡的背影,自嘲輕笑。
二哥與沈意遠,她與李清月,同也不同。
隻一樣,二哥哥的豁達,她遠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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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將軍即將回京述職的消息傳開了,這些天城門口圍著不少百姓,不畏烈日,苦苦等待,隻求一睹其馬上英姿。
炎熱的天,城門邊上原本冷清的茶樓生意紅火了起來,樓上的雅間雖然空著,但都有了主。
訂雅間的客人們多富貴,一出手便訂了一兩個月不等。
掌櫃看茶樓裡滿滿當當的客人,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與茶樓裡的客人不同,他天天盼著鎮北將軍能晚些回來。
人總歸是要回的,一日,訂了樓上雅間的客人紛紛登門。
掌櫃是明白人,鎮北將軍要回來了。
林晏晝在校場的比武中得了頭名,腿上受了點傷,比武後一直留在府中養傷。
這日,他拄著拐,興衝衝地到梧桐院。
“燦燦,快,陪哥哥出去見見筆友。”
城門茶樓的雅間,怎麼能沒他一間呢?
可是他來不巧,和風苑剛傳了話來,皇後娘娘召周夫人與林晚宜入宮說話。
他不死心,想與人分享心中的雀躍:“要不你彆去了,姨母最疼你,不會說什麼的。”
林晚宜側目看他興奮的模樣,澆他一盆冷水:“姨母是不會說我,但若我不去宮裡,反陪你去城門口,被爹知道了,會怎麼樣呢?”
“也對,我自己去吧。”爹對燦燦和風細雨,對他可是狂風暴雨,不敢惹。“先走了。”
一瘸一拐地出去,逞強地不要一邊的小廝扶。
林晚宜覺得奇怪,叫住他:“他既是哥哥友人,何必趕去城門口,眾目睽睽之下,也說不了幾句話,晚些約去酒樓不就成了。”
城門的盛況她也有所耳聞。
林晏晝拐了一下,差點站不穩,好在小廝及時撐住他。
“你還小,不懂人情世故。”
頭也不回地走了,靠在小廝身上,拐杖使得跟自己的腿似的,健步如飛。
走得太快,姿勢有些滑稽。
林晚宜覺得好笑,略一思索,便弄清楚了其中關竅。
望京人皆知,鎮北將軍八歲隨父去南栗,十二歲入北戎,期間回望京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看來二哥哥這筆友,或多或少存著些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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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後是周夫人的堂姐,自幼親近,因為沒有女兒,對林晚宜也是喜歡得緊,每次見麵都有說不完的話。
這次也是一樣,宮裡宮外的事情說個不停。
林晚宜也喜歡皇後姨母。
不是因為姨母身份高崇,而是因為姨母毫不遮掩的偏疼。
有多偏呢?
知道她與李清月較勁,找了個由頭,在宮宴上當著眾人的麵兒誇她,還把珍藏的焦尾琴贈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