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妹恭(1 / 2)

和風苑,周夫人正拿著本冊子發愁。

冊子上,羅列了望京城中尚未定下人家的世家兒郎,不僅將他們的家境性格寫得清清楚楚,邊上還貼心地勾了幾筆,粗略畫出兒郎相貌。

這是皇城裡一家姻緣鋪子編訂的,這間鋪子每年都會搜羅城中適婚兒郎的消息,編訂成冊,往各府門前送。

鋪子原先是做百姓生意的,後來越來越紅火,想把買賣做得更大,便把主意打到了大戶之家,才想了這麼個主意。

沒曾想,這冊子在高門大戶間沒濺起水花兒,意外傳入尋常人家,倒得了平民百姓的追捧,買回家當話本子看,一窺富貴人生。

周夫人著墨綠外衫,一點不顯老氣,反襯出其氣質,保養得宜的麵上飽滿有光澤。隨手翻了幾頁,隻有淺淺細紋的眼尾皺起了褶。

王嬤嬤提壺續茶,勸她:“姑娘去歲剛及笄,年紀還小呢,不著急慢慢挑。再說了,夫人真舍得這麼早將姑娘的婚事定下?”

茶香悠悠。

周夫人將冊子反扣在小幾上,端茶輕啜。

“燦燦鑽了四五年牛角尖,如今終於鑽出來了,得早些定下來,省得她哪天又尋了新的牛角去鑽,年華易老,可耗不起了。”

含著嘴裡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著的女兒,她比誰都舍不得。

可是從前跟左相家的大姑娘彆苗頭,廢寢忘食地苦練書畫琴棋也就算了,去年起竟爭起了心上人,這還了得。

也是他們寵出來的倔脾氣,認死理,怎麼勸都不聽。

若那後生識趣也就罷了,她悄悄去見過,那後生心存天下,根本不在意小情小愛,莫說燦燦了,就是對著左相家的大姑娘,他也是進退得宜,不見春心動。

就是這樣才糟糕。

燦燦是什麼性子,她最清楚不過,越是難得的東西越是上心,其實內裡不見得存了多少愛慕之意。

好在幾個月前燦燦病了一場,誤打誤撞似的,把腦袋燒清楚了,不再同李家姑娘較勁,也放下了那後生。

乖乖巧巧地說以後都聽爹娘安排的時候,特彆招人疼,恨不得把世間最好的東西都送到她麵前。

旁的都好說,優秀的兒郎是真難尋。

前頭一門心思撲在那姓顧的後生身上,推了早早幫她相看好的人家,趕走了登門求親的媒人。

折騰了這麼些時候,頂好兒郎都定了人家。

不提那些登過左相府門的,剩下的也有不錯的,但不是遠了,就是年紀大了或是小了,寶貝疙瘩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她更得仔細,這才左挑右選都尋不到中意的,閒來無事把這冊子翻了出來。

“先定下來,晚幾年再提過門的事情,知人知麵不知心,相處久了,也能防著內裡汙糟,隻表麵光鮮的郎君。”

王嬤嬤頷首:“姑娘千嬌百寵長大的,是要尋個家裡簡單的,不能委屈了咱姑娘。”

門外的小丫鬟敲門:“姑娘過來了。”

“把冊子收起來。”周夫人放下茶盞,起身去外室。

沒等她跨出內室門,林晚宜腳步輕快地穿過堂屋,到了內室,笑吟吟地挽住了她的手臂,甜甜喚她:“娘,在房裡做什麼呢?”

周夫人搭上她的手背,帶著她朝堂屋去:“你來得巧,平叔剛把上個月的賬本理好了送過來。”撐著額邊作頭疼狀,“早前你嫂嫂搬出去,現在你也不管賬,偌大的相府,隻能由娘來管了。”

那冊子上記得雜,不分/身份高低、性子冷熱,都混在一冊裡,她也是忽然想起來隨手翻翻,沒真想借著這冊子敲定人選。

燦燦正懵懂,萬一隻憑寥寥數語和隨冊附上的小像又相中了誰,可不好辦。

林晚宜將頭擱在周夫人肩上,半掛在她身上:“以後這賬本誰愛看誰看,我是再也不看了。”

待周夫人坐下後,她貼心地幫周夫人按揉額頭兩側:“娘也彆看了,養養神。平叔他們算了幾十年的賬了,不會出岔子的。”

要不說女子難為,既要精通詩詞琴棋,又要擅長女紅管家,哪樣都不輕鬆。

想想上輩子為了拔尖,起早貪黑,樣樣都要做到最好,實在是累煞人也。

上輩子的病,和勞累也有些關係。沒得多少好處,卻早早地一命嗚呼,一切都化作雲煙,實在是虧。

再有,死後雲霧中聽到的那句,她深深刻在心中。

——“多好的家世背景,被她玩兒得稀碎,蠢死了。”

說得一點沒錯,她真真是蠢,右相獨女,爹娘哥哥全心疼愛她,她就是當個木頭人兒,往後的道路也是廣闊燦爛的,哪用得著那麼累。

這一世絕不犯傻了,有些事得過且過就成了,把身子養好才是最緊要的,沒得連累了娘憂思成疾。

想到這兒,她將相看兒郎的事情拋到腦後,歪頭問:“二哥哥呢,不是說教我們些拳腳功夫強健體魄的嗎,怎地前兒個起就沒瞧見人了?”

右相與周夫人青梅竹馬,數十年來鶼鰈情深。也有幾個姨娘,但都是升遷時皇上與同僚贈的,推拖不得,隻放在後院好看,平常並不出來走動。

除林晚宜外,右相還有兩子,皆是周夫人所出。

大公子林秉承擅文,是上一屆的探花郎,現在翰林院任職,早兩年成親有了孩子,在相府後麵兩條街置辦了宅院,如今已經搬出去住了;二公子林晏晝喜武,被右相丟進了城郊的校場磨煉,為明年的武舉做準備,隻有早晚用膳的時候能見上一麵。

林晚宜指上動作輕緩,來回畫圈時,散著淡淡的脂膏香氣,周夫人舒服地闔眼:“過兩天校場有個什麼比武,你二哥哥想得個頭名,這幾日就宿在校場了。”

林晚宜蹙眉:“沒日沒夜地練武,傷了身子怎麼辦?”

現下,無病無災,才是她所求。

周夫人輕笑出聲,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到跟前:“燦燦是忘了自己當初刻苦的模樣了嗎?”

“娘——”聲調拖得長長的,婉轉嬌柔,“說好了的,以前的事兒,咱們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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