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若兩人(1 / 2)

平南將軍府。

沈老太君被沈意遠不修邊幅的模樣嚇了一跳,以為人老眼渾濁,使勁眨了兩下眼,確定自己不是老眼昏花後,拄著鳳頭杖起身,朝沈意遠走過去。

沈老太君年近八十,朱顏鶴發,精神矍鑠,腳下生風。

沈意遠上前扶住:“祖母坐下說話。”

低沉渾厚,帶著北戎風沙磨礪出的凜然正氣。

是熟悉的聲音沒錯。

沈老太君簡直沒眼看他,舉起鳳頭杖就朝他頭上敲。

鳳頭杖乃先帝禦賜之物,金絲楠木製成,華貴沉重,是輔助行走之好物,用來打人是萬萬舉不動的。

沈意遠托住風頭杖,穩穩將其落在地麵之上,隨後扶著沈老太君坐下。

沈老太君年紀大了,一番動作下來,免不得胸口起伏。

沈意遠幫她撫背順氣:“怎麼動這麼大的肝火?”示意旁邊垂頭站著的丫鬟,“添茶。”

丫鬟續茶時,用餘光偷偷瞥他,隻一眼就迅速收回視線,恭順地退到角落處。

沈老太君將丫鬟的動作看在眼裡,心裡更是堵得慌,撫著心口:“你這副樣子去麵聖,是在剜祖母的心啊。”

“動氣傷身,飲茶。”沈意遠將茶盞送入老太君手中,解釋道,“皇上急召,來不及。”

沈老太君瞪他一眼:“跟祖母還找托辭,路上這麼多天,哪天不能修整一下麵容,非等入京這日嗎?”

北戎人壯碩孔武,發須旺盛,加上軍營裡他這樣的一撈一大把,他就沒在意,到了望京反應過來,又忙著入宮,這才以這副麵貌見了祖母:“路上不方便。”

沈意遠有些不自在,不過拜胡子所賜,沈老太君什麼也瞧不出來。

“沿路都有驛站,也不至於餐風露宿,有何不便?整日混在軍營裡,都沒了人模樣,野人似的。瞧,屋裡的小丫鬟都被你嚇壞了。趕緊去你自己院子裡打理一下,不然祖母老眼昏花的,以為是外頭的歹人闖進來了。”

縱橫疆場的將軍,到了祖母麵前,變成了聽話的孫兒:“祖母先用些點心。”

沈意遠是這裡長大的,陛下賜了府邸後才搬出去。

大步流星地踏入幼時住的院子,一草一木,皆如往昔,窗格桌案,纖塵不染。

沒有任何留戀與懷念,簡單沐浴後修整儀容,換上沈老太君為他準備的衣裳,快步離去。

看著變了個人似的孫兒,沈老太君終於露出了笑:“我的臨之回來了,高了,壯了,也更俊了。”

胡須剃淨,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顎線條,他肖母,一雙桃花眼配著高挺的鼻梁,俊美無儔。

薄唇輕抿,烏黑的瞳仁中透著剛毅,麥色的肌膚更顯硬朗。

俊逸與陽剛之氣糅雜得恰到好處,叫人移不開眼。

說是判若兩人一點兒也不誇張,剛剛還不敢直視他的小丫鬟看得愣了神。

“多英俊的麵容,被你糟蹋成那樣,還去見皇上,都不知有沒有嚇著聖上,下次可不許了。”

怕老人家擔心,沈意遠道:“皇上並未說什麼。”

“眼睛不好了,隔得遠了看不清,坐祖母身邊,讓祖母好好看看。”

丫鬟將椅子搬到沈老太君旁邊,沈意遠坐下。

沈老太君瞧他,語重心長道:“皇上是你親舅舅,不說是因為包容你,彆不當回事。”

“嗯。”

“這幾年的信裡都說沒有受傷,下回實誠點,受傷了要如實說,不能報喜不報憂。”

“好。”

“路上走了幾天,累不累,有沒有想吃的?”

“不累,都可以。”

……

祖孫二人一問一答,倒也溫馨。

一起用完晚膳後,沈意遠道彆。

沈老太君舍不得放他走:“幾年才回來一次,要不今兒個就彆走了,留下來陪陪祖母。你說你和你爹,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祖母是行也憂坐也憂,日盼夜盼的,總算把你盼回來了。”說著眼裡泛了淚光,深深看他一眼,“全須全尾的,真好。”

沈老太君有兩子,大兒子出息,戍邊衛土;二兒子平庸,降等承了老侯爺的爵位,如今是順昌伯,領了個五品閒差。

平南將軍府是沈將軍宅邸,沈老太君由沈將軍奉養,因沈將軍常年在外,順昌伯攜家人搬進來,常伴沈老太君左右。

沈意遠與順昌伯存有齟齬,不願多留,承諾每兩日會來陪她用膳,沈老太君才萬般不舍地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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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右相府,梧桐院。

打開的紅漆碟貝妝奩擺滿了梳妝案台,細看裡頭,或剔透玲瓏、優雅清潤,或明豔繁複、雍容華貴,琳琅滿目,熠熠生輝。

秦桑站在邊上指點梳頭丫鬟,綠枝帶人去箱籠裡挑了十來件衣裳,平整地攤在小榻上,供林晚宜挑選。

梳頭丫鬟通順了頭發,看一眼秦桑,秦桑指著小榻,道:“不若姑娘先定下衣裳,再選合適的釵環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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