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誤人(1 / 2)

棲夕閣遙遙一瞥,灼灼日光下,黢黑的臉、沉悶的朝服、淩亂的胡須,老氣橫秋。

而現在,坐於皇上右下首的鎮北將軍側顏俊美,身上的暗色朝服與林晚宜五日前見過的一樣,老氣全無,英姿勃發。

估摸著當時過強的日光照得人眼眶發黑,連帶著看人也黑了一層。

林晚宜艱難了吞了口唾沫,捏緊了拳頭,恨恨地咬唇。

因著前麵以貌取人說他醜的事情,她良心不安了幾天,悄悄檢討過自己,也打定主意以後再不犯這樣的錯。

可這才過了幾日,沈意遠竟然完全變了副樣子,又來勾她犯錯。

她移開眼,深吸了口氣,暗道:“好險。”

美色誤人,她差一點就要犯錯,幸好她前幾個月心神不寧時讀了幾本經書,剛才默念了幾句清心訣,及時止住。

看娘笑得燦爛,她撇撇嘴,嘟囔著抱怨:“娘明明早知道了……”

也不早些提醒她。

“你也知道你爹的眼光,欣賞一人時,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娘也沒親眼瞧過,不好誤導你。”

林晚宜才不信:“爹才不敢在娘麵前胡言。”

俗話說三歲看到老,沈意遠八歲前算在周夫人眼跟前兒長大的,算是知根知底,再有他人也爭氣,不靠祖宗庇蔭,也能睥睨疆場。

周夫人這幾天越想越覺得他好,覺得他和燦燦般配。又聽右相說他回望京那日的邋遢模樣,全是因為趕路時來不及打理,其實俊朗著呢,更加安心了,且等著宮宴這日。

了解自家女兒喜歡漂亮東西的性子,故意瞞著,想著宮宴時讓她眼前一亮。

現在看來,效果不差。

這話當然不能挑明了說,周夫人打馬虎眼:“壽安侯家的二小姐準備了琴曲,燦燦聽聽。”

沈意遠尚未娶妻,此宴是為他接風洗塵,也是給眾位貴女鋪了條嫁去將軍府的路。

他掌一方兵權,年歲合適,後院單純,最重要是得皇上器重,實乃選夫婿之上上人選。

各府小姐爭相獻藝,或撥瑤琴吹洞簫,或曼舞吟唱。

百花爭豔,宮中的舞姬樂師倒是閒了下來。

可惜那位鎮北將軍一身正氣地坐著,不論是哪家的小姐上來表演,他都滿臉的嚴肅,一視同仁。

那架勢,不知道還以為是三軍在陣前比武。

壽安侯家的二小姐瑤琴彈得極好,餘音繞梁,皇上都拍掌叫好,沈意遠還是無動於衷。

林晚宜看一眼對麵坐著的二哥哥,他平日最愛看這些,今天卻尤為安靜下來,實在是有些奇怪。

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沈意遠,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原來二哥哥是在學沈意遠,一改往日懶散的坐姿,腰板挺得筆直,目不斜視。

見多了他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模樣,突然正經起來,一時還有些不習慣,再加上他下巴上的胡渣,林晚宜沒忍住笑。

林晏晝拿她沒轍,隻能板著臉瞪她一眼。

不料,林晚宜笑得止不住,為了防止笑聲溢散殿前失儀,憋得肩膀都抖了。

壽安侯府二小姐抱著瑤琴退下時,皇上看席下王侯大臣,淡淡道:“臨之平北戎有功,如今北戎安寧,沈老太君年歲漸老,朕有意將臨之留在望京,免得她老人家牽掛。”

平南將軍與鎮北將軍,一南一北,朝廷大半兵力在他父子二人手上。

如今北戎安穩,帝王多疑,有所忌憚也是無可厚非。

可皇上與鎮北將軍為甥舅,誰都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樣快。接風宴上,當著百官家眷麵提及此事,金口玉言,半分情麵不留。

剛還有說有笑的大殿內霎時靜了下來,片刻後才有人回過神:“皇上英明,北戎不比望京繁華,鎮北將軍辛苦了這麼多年,是該卸下擔子好好享受了。”

有人開了頭,眾大臣才從驚愕中找回自己的聲音,附和道:“皇上英明,鎮北將軍有福。”

皇上掃一眼大殿中眾人神色:“享福還太早,臨之是棟梁之才,有他是社稷之福,就此歇下豈不埋沒人才,朕還盼著他回來為朕分憂。”

百官心思各異。

留在望京,必得交出兵權,皇上此言,怕隻是為了安撫鎮北將軍和北戎將士。

將軍離戰場入朝堂,如遊龍出江海困淺攤,縱有潑天的本領,也再難施展。

形勢微妙,本該在壽安侯二小姐後麵登場的戶部尚書之女借口嗓子不舒服,低垂著頭,怯怯地藏於尚書夫人身後。

有一就有二,後麵的貴女紛紛效仿,敢上前獻藝之人僅存十之一二。

宮裡的樂師舞姬見過各種場麵,撥弦輕舞,及時填補了空缺。

觥籌交錯,絲竹清音,心境已然不同,談笑間多了幾分打量與算計。

林晚宜是好麵子的人,最能察覺周圍人的態度轉變,忍不住朝沈意遠處看一眼。

隻見他神色淡然,不受風雲變幻侵擾,寵辱不驚,時不時舉杯,回應旁人敬酒。

寬厚的脊背依舊挺拔,可落到林晚宜眼中,卻瞧出落寞的滋味。

樂師舞姬都是老一套,不如剛剛的貴女們有新意,林晚宜待得悶:“娘,酒氣熏人,我出去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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