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瞎話(1 / 2)

初聽見,沈老太君隻當自己老得耳背,把他的話聽岔了,側耳又問一遍:“誰家的姑娘?”

沈意遠一字一頓地重複:“右相家,林姑娘。”

這回沈老太君確信自己沒有聽錯,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冒出兩個字:“燦燦?”

他記得,上回沈老太君提起她時,喚的就是這個名字。

繼續睜著眼睛說瞎話:“林姑娘一顰一笑皆入孫兒心,還望祖母成全。”

“可你上回不是嫌燦燦年紀小?”沈老太君記得分明,人家好好一姑娘,去歲就及笄了,他偏說人家稚氣未脫,真不知是誇是貶。

“因幼時見過她,印象裡她還是個走路不穩的小姑娘,那日才脫口說了那話。”瞎話說多了,他臉皮厚了許多,聲音也不緊了,順暢地把路上就編好的話說出來,“這幾日在行宮見到她,落落大方,閉月羞花,早不是當初隻會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孫兒一見傾心。”

“一見傾心啊……”他說得天花亂墜,老太君反應不及,端著茶盞的手顫了一下,杯中舒展的砂綠葉片隨晃動的茶湯撞於杯壁之上。

沈意遠就在邊上,見狀穩穩托住茶盞,垂眸看茶湯中葉片浮沉,避開老太君審視的眼神:“是。一見傾心,非卿不可。”

一句比一句直白,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生怕老太君感受不到他的情意。

沈老太君還沒從前麵的震驚中緩過神,又被他這“非卿不可”的癡情架勢哄住了,一時間,竟找不出話來問他。

沈意遠將路上編的話都說完了,如今腦中空空,想不出還能說些什麼,也沒了聲,靜等著老太君的回應。

燭火搖晃的堂屋內,陡然沉寂下來。

屋內的小丫鬟沒想到大半夜還能遇上這麼個場麵,垂著頭不作聲的樣子恭敬得很,實則個個耳朵往前伸,生怕錯過一點兒消息。

嬤嬤看看不說話的祖孫倆,在旁邊打圓場。

“老太君也說林姑娘長得俏性子好,這是前些年在北邊兒沒碰著麵。”嬤嬤拿著帕子上前,幫沈老太君擦去手背上濺到的茶湯,衝她老人家擠眼睛,“王爺與林姑娘打小就認識,這份情誼實在不一般,您可得幫著撮合撮合,彆誤了良緣。”

“對對,小時候見過,小時候是見過……瞧我這腦子,一高興就轉不過彎。”雖然整件事透著股不對勁的意味,到底還是被巨大的喜悅衝了個乾淨,笑眯眯地回嬤嬤,“少年人都這樣,麵上不顯,心裡頭火熱著呢。”

話音未落,沈老太君一拍桌子激動起身,舉著鳳頭杖就要敲沈意遠的頭:“臭小子藏得真夠深的,這麼有主意,白叫祖母擔心這麼些年。”

沈意遠一邊扶住鳳頭杖給老太君借力,一邊彎腰將頭往杖下送:“我不孝,深更半夜擾祖母安歇。”

沈老太君哪是真想打他,忙撤了力道,可架不住沈意遠故意要挨打。

一聲悶響,他眉頭沒皺一下,老太君反倒心疼起來:“孝不孝順的哪是看這個,一大家子都好好的,才是真孝順。”

嬤嬤幫腔:“王爺有了成家的心思,老太君高興還來不及,哪會計較什麼早晚,一會兒估計要樂得睡不著覺了。”

“可不是,這等大事做祖母的當然得第一個知道,若你特意選個時辰,害我落在外人後頭知道這消息,才真的要同你置氣。”他生得高大,老太君得仰頭看他,招手讓他低頭,就著燭火眯眼檢查剛剛敲的地方,“得虧皮實。去,先坐下喝口茶,有話問你。”

坐到沈老太君的下首,喝一口已經放涼的茶,沈意遠肩背挺直,臉上淡淡的,看著穩重極了,

“祖、咳咳……”喝了茶還發緊的嗓子與沉著穩重搭不上邊。路上就想了前頭那些,一股腦全說完了,再多的隻能臨場編了。咳了兩聲掩飾過去,薄唇抿著,沉聲道,“祖母想問什麼?”

“能問什麼,你都夜不能寐、非卿不娶了,肯定得抓緊啊,想問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讓祖母去右相府求親?”

他答得乾脆不帶一絲猶豫:“後日早晨。”

白日在行宮裡,雖是意外,但柔軟的觸感和女兒家的馨香……

他沒法置她女兒家的名節不顧,需儘快將事情定下來,免得她遭人非議。

涼亭中,林晚宜在他懷中昏過去,不等他反應,皇後娘娘宮中的宮女就尋了過來,看見他們擁在一起,以為撞破了什麼驚天秘密,嚇得捂嘴躲在樹後,隻當什麼都沒看見。

揚聲喚她們過來時,她們還戰戰兢兢,頭埋得低低的,“撲通”跪在石階上,連聲保證不會泄露出去。

待他說明了情況,兩個宮女知道林姑娘是昏了過去,生怕皇後娘娘責罰,非但沒有放鬆,反而像天塌了一般,更慌張了,抬頭想看看狀況時,又瞥見身前翠蛇的死狀,重重恐懼累積,直接嚇得軟倒在地。

兩個宮女是指望不上了,他也不可能大搖大擺地抱著人去幽篁殿。

抱都抱了,也顧不上什麼男女有彆,探了她的脈象,確保她隻是驚懼過度昏過去後,嘗試將她放在石凳上。

她渾身軟綿綿的,一點不受力。無奈隻得將她抱在懷裡,站到隱蔽處避開行人視線,等她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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