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當真前途無量,光耀沈家門楣。”鼻子裡哼出笑聲,拉著一邊的沈博遠起來,拱手行禮,“甫文以後,全仰仗王爺提攜了。”
飯桌上行禮,見外得很。
沈老太君心氣不順:“甫文學識好,待明年科舉入仕,自有他的天地,用不著那些虛的。”
“世家子弟的彎彎繞繞母親該清楚的,明麵上都是乾乾淨淨的,暗地裡不知走了多少門路,王爺受沈家養育,理應為沈家子孫福祉籌謀。”順昌伯瞥一眼靜坐著的沈意遠,意味深長道,“王爺意下如何?”
沈意遠挑眉,冷聲道:“一樣是受沈家養育,順昌伯為沈家謀了什麼福祉?”
沈家幾代高官厚祿,順昌伯不算出色,他心思細膩,最在意彆人提這個,臉上本就不是真心的笑霎時僵住,顯得格外扭曲。
主子較勁,一屋子的丫鬟低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沈老太君看他們打嘴仗,臉色不好看,正要動怒,沈意遠放緩了語氣:“祖母,時辰不早了,出發吧。”
走前,沈老太君背對著順昌伯拋下一句:“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你就這麼耐不住?”
“一家人……”順昌伯嘲諷地冷笑,低聲自語,“哪裡來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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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不算愉快,出發後沈老太君在馬車裡閉目養神。
待出了城,路上行人漸少了,嗅著山林飄來的清爽的風,心裡才稍微暢快了些。
“臨之啊。”
怕車裡悶,車簾是半敞開的,沈意遠一直控馬走在馬車右邊,沈老太君一睜眼就看見他。
沈意遠勒緊韁繩,往馬車處靠:“路還遠,祖母再多睡會兒。”
沈老太君長籲口氣:“叫你彆放在心上的,祖母自個兒倒是氣上了,哪裡睡得著。不怪你平常不願和他碰麵,沒句好話,沒人願意搭他的腔。”
陽光下,沈意遠額上的汗珠折出耀目的光點,他滿不在乎地抹去頭上的汗珠:“祖母昨夜是高興得睡不著覺,我是高興得聽不進去旁人的話。他說了什麼,都像耳邊吹散的風,進不到耳朵裡。且我現下正激動難以自持,恨不得眨眼就是明日,恨不得現在就在右相府上提親。”
知道沈老太君在意什麼,沈意遠搬出林晚宜轉移她老人家的注意。
果不其然,沈老太君臉色稍霽:“瞧你那毛頭小子的樣兒,明日登門要收斂一點,彆嚇著人,到時候惹得燦燦嫌棄。”說罷,看著劍眉星目,不苟言笑的孫子,忍不住笑出聲,“情這一字果然奇妙,連人的性子都能改,就這樣中意燦燦啊?”
太陽曬得臉上泛紅,恰好為他做了掩飾:“是啊,不然也不會半夜求到祖母那兒去。”
“得了,這一趟肯定給你辦得妥妥當當。”
扭頭跟嬤嬤商討起娶親瑣事。
沒說兩句,又感歎起沈意遠癡情,滿心滿眼的都是林晚宜。
沈意遠聽不下去,夾著馬腹朝前去了。
馬車搖晃,昨夜又少了睡眠,沈老太君心裡頭的鬱氣散去,不一會馬車裡就響起了鼾聲。
沈老太君睡著,馬車走得極穩,到和德行宮附近的時候,比預計晚了半個時辰。
行宮十裡開外,有專門的侍衛盤查。侍衛認出沈意遠,直接揮手放行。
馬車向前,還沒走多遠,就聽見有人高呼:“臨、哦不,王爺!”
經沈意遠的示意,馬車未停,繼續向前。
他則調轉了馬頭,等人上前。
林晏晝狂奔著過來,停在沈意遠馬下,“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參、參見王爺。”
沈意遠翻身下馬,看眼前穿著羽林軍同製樣衣袍的林晏晝,問:“林公子怎麼在這兒?”
“昨日行宮捉蟲得了皇上賞識,避暑期間,臨時將我編入羽林軍內。”林晏晝露出一口大白牙,“王爺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去。”
“林公子有事?”
“沒有沒有……”他是腦子一熱喊出聲的,連連擺手,因著通信的關係,說話間透著熟稔,“什麼林公子,多見外啊,王爺回來這麼久,咱們還沒好好說過話,都生疏了,叫我的字就行。”
沈意遠沉默了,成摞的書信在腦中飛速閃過,話到嘴邊,卻隻記起了一半:“子……嗯……”
林晏晝把他的猶豫聽成了自己的名字,頓時喜出望外,覺得這幾年的信不是白寫的,說話的語氣也更親近了些:“王爺是接了沈老太君來避暑嗎?這邊人煙稀少,趕明兒我帶著我妹妹去王爺府上為老太君解悶如何?”
“她在行宮嚇著了,估計十來天裡都不會再去了,閒來無事,她嘴甜,正好給沈老太君做個伴兒。”
為避免尷尬,沈意遠刻意略過稱謂:“不用麻煩,明日祖母會去相府拜訪,傍晚時會送上拜帖。”
林晏晝還傻嗬嗬地笑著:“王爺來嗎?來的話,明日我告假留在家中。”
沈意遠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複雜,喉間滯澀,不自然地頓了幾息,緩緩開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