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由的一句話,小廝和門口的守衛對看一眼,實在摸不著頭腦。
膳廳裡,林晚宜和周夫人尚未到,沈意遠和右相在說話。
林晏晝一進來,直接跪在右相跟前:“爹,我錯了。”
右相被他嚇了一跳,回過神後覺得莫名又嫌他丟人,剜他一眼:“王爺麵前,不得無禮。”
周夫人和林晚宜知道林晏晝到了,也過來了,一進來看見這場麵,有些發懵。
“這是做什麼?”周夫人瞪一眼右相。
右相何其無辜:“還不快起來。”
林晏晝不肯:“皇上那邊……”
“皇上那邊已經答應,待欽天監幾個測算出幾個好日子,送由右相挑選決定具體日期。”
沈意遠想過,皇上賜婚本該是件喜事,右相不喜,無非是因為不舍女兒早嫁。覺得是他求了皇上賜婚,也是因為信了他的說辭,深信他對林晚宜用情極深。
這原本就是他想在右相麵前表現的模樣,林晏晝此舉,誤打誤撞,倒幫他補上了一個癡情種子該做的事。
林晏晝聽出他的意思,有些激動。兄弟為他兩肋插刀,他怎麼能當縮頭王八:“是我錯了,我在……”
“我求皇上賜婚,是以為賜婚是最好的,情難自禁,考慮不周,還望右相體諒。”
林晏晝不配合,沈意遠隻得再次搶了他的話,當著眾人表明心跡。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好兄弟無需多言。
林晏晝感動得無以複加,簡直將沈意遠奉若神明,看他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改了口:“我醉酒夜歸,大錯特錯。”
“起來!”這點事鬨出這麼大陣仗,說著妹妹的親事,他偏胡攪蠻纏說些有的沒的,不分輕重,右相臉上掛不住,“趕緊起來!”
周夫人也嫌他丟人,上前扶他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這點小事,你知錯就好。”擰在林晏晝腰上的力道就有多重,眼神和語氣就有多溫柔,“臨之來一趟,用了晚膳再回吧?”
“祖母還在家中,出門前沒照應,不好叫她老人等著。”
雖有皇上賜婚,但晚膳過於親密,沈意遠推辭。
右相出聲:“這麼點路,派人回去說一聲就行,一起用吧。”
“是啊是啊,彆回去了。”林晏晝忍著腰上的疼,齜牙咧嘴地湊過來留他。
如此挽留,沈意遠不好拂了麵子,留下用膳了。
席間,右相和沈意遠不時說幾句朝堂和北戎的事情,林晏晝逮到機會也會說上幾句,周夫人則問了些他生活上的事情。
林晚宜一直安靜著,眼睫垂著,一點都沒亂瞟,幾乎隻能看到自己手邊一小圈,乖巧地坐在周夫人身邊,連手中的碗筷都鮮少出聲。
到用完膳,沈意遠道彆,她都沒瞧他一眼。
周夫人:“燦燦,臨之對府裡的路不甚熟悉,你去送送。”
右相有意見,沒說出口就被周夫人否決了:“去吧,天黑了,走路慢些。”
林晚宜微微頷首,領著沈意遠出去。
右相看他們一前一後出去的背影,臉又沉下來。
人還沒走遠,周夫人壓低了聲音:“婚期由你定,賜婚隻會為燦燦增彩,臨之一心一意想給燦燦最好的,你還不滿什麼?”
知道皇上不會插手婚期,右相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再和沈意遠說話也有說有笑的。
可是一碼歸一碼,叫他親眼看著嬌養大的小西瓜和偷瓜賊一前一後地走了,他這心,不好受啊。
“子安,跟我去書房。”
是時候跟他算算今日當眾丟人的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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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回廊裡,昏黃燈影下,林晚宜蓮步輕移,身姿姣好。
沈意遠個子高,眼神直直掠過她的發頂,隻盯著昏暗的前路。
林晚宜不知道,隻當他在看自己,甚至覺得背後癢癢的。
膳廳裡知道了他去求皇上賜婚是因為情難自禁,心裡小小得意了一番。
不過他用情這麼深,少不得將她想得多完美,可是前兩次見他都很狼狽,估計折損了不少,這次說什麼都要補救回來一點。
再活一世,許久不裝出這副端莊得體的模樣,一頓晚膳的功夫她就有些吃不消,好在還有一段路就能到門口,再熬一會兒就大功告成了。
這麼想著,她腳步也快了些。
拐角處,兩邊燈籠的光都照不到,視線正模糊,突然林晚宜腳下踩到一軟綿東西,伴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一道黑影從她腳下躥出,嚇得她花容失色,連退了幾步。
身上是一件彩蝶繞花曳尾裙,慌亂中踩到裙角,霎時間身子失衡,整個人控製不住地往旁邊倒。
護欄低矮,邊上就是繞廊的池水,她這樣摔,隻怕會翻過欄杆跌落池中。
秦桑綠枝也被那道黑影嚇到了,反應慢了些,伸手出去沒能接住她。後頭是沈意遠和他的護衛,護衛雖能拉她一把,但相府千金,實在不敢逾矩。
沈意遠跨步上前,一把拉住她慌亂無措的手,勾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將人攬入懷中。
月色如水,樹影婆娑,軟香入懷。
羽睫輕顫,一雙泛紅的眼映入沈意遠眼簾。
眼裡的水汽迅速凝結,化作豆大的淚珠攢在眼尾處,被濃密的睫毛攔住,搖搖晃晃,好不可憐。
咬得失色的櫻唇翕動,半晌才出聲:“不許看。”
語氣大抵是羞惱的,可是如今帶著泣音,顫顫巍巍傳入耳中,如鵝羽輕拂,聽得人連指尖都泛著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