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到相府時,沈意遠喚醒了林晚宜。
馬車內燃著暖爐,暖烘烘的,烘得林晚宜渾身懶洋洋的。
她睜不開眼,抵在沈意遠胸膛處的指尖微蜷,虛虛地扯他衣襟:“想透透氣。”
半夢半醒間的嗓音軟極了,霧蒙蒙的,似浸透了水的絹帕,不消使力,稍一觸便能沁出水來。
沈意遠也是渾身發燥,將邊上放著的鬥篷披到她身上。
“不要。”林晚宜不配合,往他懷裡一縮,鬥篷隨著她的動作自肩頭滑下。
“外頭風大。”
外頭比不得車內暖和,且馬車前行時帶起的風不小,乍冷乍熱,容易受寒。
“我不怕,我要吹風。”林晚宜剛醒時不算好說話,使小性子,“開窗呀……”
成親不過三天,沈意遠還沒有學會如何拒絕她,隻得將人嚴嚴實實護住懷中,以防寒風侵襲。
馬車寬敞,車窗在兩邊客位車壁上,他們坐於主位,不短的距離,饒是沈意遠的長臂也不能輕易夠到。
懷中軟香一動不想動,他箍緊她纖細的腰,帶著她略往右側傾,長指一動,窗扇處漏了道細縫。
林晚宜感覺到腰間的力氣越來越大,暗暗惱他纏人,馬車上也不消停。
剛想推開他起來,卻被自窗縫處漏進來的冷風激得哆嗦了一下,乖乖縮進他溫暖的懷抱裡,隻露出剛睡醒透粉的麵頰,微眯著眼,感受鼻尖處尤帶冰雪氣息的寒風。
北風肆意卷走車內暖意,也帶著了林晚宜的困乏,她將堆在腿上的鬥篷拉到肩上,毫不留戀地從沈意遠懷裡退出,使喚著他關窗。
窗縫一閉,嫋嫋的暖氣重新占據車廂,林晚宜覺得麵上濕濕涼涼的,抬手將掌心貼在麵頰上,後又移到臉側扶了扶新梳的婦人髻,流轉的眸光望向沈意遠:“幫我看看,發髻亂了嗎?”
沈意遠幫她接住滑落的鬥篷,認真看了看:“不亂。”
林晚宜不信他,覺得他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想也不想就將手搭在他肩上,借他映著她身影的眸光,仔仔細細觀察後才信了他的話。
聽車外漸弱的人聲,知道離相府不遠了,接過他手裡的鬥篷,提前為下車做準備。
她嬌小,沈意遠高大,尤其他坐著時脊背依舊挺拔,她需撐著他肩膀向上,才能對上他的眼。
湊近時,兩人鼻尖幾乎相觸。
沈意遠不明就裡,馬車輕晃,暗香浮動,被冷風壓下的燥意再次騰起,衣袖遮掩下,緊握著拳。
“幫我係帶呀。”
鬥篷長長的係帶尾端墜著兩顆毛茸茸的圓球,她提著時,茸球搖晃不定,似他亂了的心跳。
沈意遠倏地鬆開掌,幫她係帶。
不過打個繩結的事,戰場上、軍營裡打過無數,可眼下手裡不是粗糙的麻繩,而是柔軟的線繩,他指骨粗大,更顯其纖弱易折,試了幾次,才堪堪係成。
林晚宜垂眸看見歪扭著和漂亮不沾邊的結扣,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費力壓住想解開重係的心,打算下車後背著他悄悄重係。
不一會兒,馬車停在了相府門前。
沈意遠先下車,後在馬車邊伸手護著林晚宜下來。
林晚宜剛站穩,就見路口處有馬車拐了進來,原來是林秉承攜妻女到了。
都到家門口了,也不差這一會兒,林晚宜緊了緊身上的鬥篷,索性等他們一道進去。
林秉承他們到後,林晚宜喊了聲哥哥便去許盈盈身邊去逗她懷裡的明姐兒。
“看,是小姑姑來了。”許盈盈晃著明姐兒圓滾滾的胳膊,向林晚宜打招呼。
明姐兒穿得紅紅火火的,頭上還戴了頂憨態可掬的虎頭紅帽,一見到林晚宜就露出了整齊的小米牙,圓溜溜的大眼睛笑成一道縫。
過完年三歲的明姐兒已經走得很穩當了,不願意在娘親懷裡拘著,踢著腿要下來,許盈盈抱不住她,放她下去。
明姐兒一下地就衝林晚宜跑過去,抱著她的腿,脆生生喊了聲:“小姑姑。”
林晚宜一見她的笑臉就歡喜,俯身輕輕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小臉:“明姐兒真乖。”
許盈盈跟上來,隔著帽揉揉明姐兒的腦袋:“她呀,昨日還吵著要去王府尋小姑姑呢,夜裡做夢都在說這事,真叫人頭疼。”
明姐兒仰麵告狀:“娘不許我去。”
奶聲奶氣的,小嘴兒撅得能掛油壺了。
林晚宜揉揉她氣鼓鼓的小臉:“王府人少,嫂嫂常帶明姐兒來玩。”
“好……”
明姐兒古靈精怪的,剛聽見個好字就連忙出聲:“我今日要跟小姑姑回家,還要跟小姑姑睡。”說著將林晚宜的腿抱得更緊了,“小姑姑講的故事好聽。”
跟小孩子沒什麼道理可講,再說下去晚上可真就不好辦了,許盈盈有法子,吸了吸鼻子,佯作傷心狀:“明姐兒嫌娘講的故事不好聽。”
小孩子心思沒那麼深,真以為她傷心得要哭,轉過身又去抱她:“娘的故事最好聽!”
說完又悄悄往林晚宜那邊看了一眼,安撫似的朝她點了點頭,謹慎的小大人模樣逗得林晚宜和許盈盈樂不可支。
不遠處,林秉承看她們笑鬨的模樣,終是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