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逢安院過夜,破天荒的,林晚宜一點都沒因為擇床而睡不安穩,一枕黑甜。
清晨朝陽初升,窗外鳥鳴清脆悅耳,感覺腰間的手臂輕緩地抽出,肩側溫熱的胸膛也被柔順垂下的薄被代替,林晚宜睜眼時,沈意遠正挑開一側幔帳。
暮春晨光明媚晃眼,林晚宜半眯著眼,翻身抱住他撐在床沿的手臂,如雲的烏發披散在纖薄的肩上,垂落至沈意遠的指縫間。
“我也起了。”
剛睡醒的聲音似春時晨露,濕漉湛清,惺忪眼尾處還留有他裡衣留下的壓痕,淡淡紅痕更顯她膚若凝脂。
沈意遠低頭淺吻她眼尾處,見她濃密的羽睫有幾根歪倒在一起,輕柔將其撫平:“時辰還早,再睡會兒也不遲。”
如今夜短白晝長,看著亮堂,實則時辰還早,還沒到她平日裡起身的時辰。
林晚宜覺得睫毛根處癢癢的,按住他的掌,將臉埋入他掌心使勁滾了兩下,蹭去眼中的朦朧睡意後抬頭將下巴放在他掌上,雙瞳翦水,笑時漾波:“同祖母說好了要一起用百蕊酥的,昨日沒吃儘興,可不得趁你不再吃個痛快。”
老人家起得早,不好叫祖母空著肚子等她。
沈意遠想她在這裡受了拘束,沒有在王府裡自在:“若困就再睡會兒,祖母不會在意這些的。”
“不困了。”林晚宜扶著他的手臂坐起來,墨發紅被皆堆落在她腰間,不盈一握,“昨日睡得那樣早,哪裡還會困。”
昨夜月明風清,又有麵人與耳墜添色,林晚宜和沈意遠兩兩相望時眼中綿綿情意湧流,繾綣情思看得後邊的秦桑綠枝臉紅,分外麻利地幫林晚宜沐浴後,掩了門扇匆匆避開了。
大紅的“囍”字依舊在,柔和的燭火下,旖旎氤氳。
小幾上零散放著一些陳舊的小玩意兒,灰撲撲的,隻一方粉帕格外顯眼。
展開粉帕,裡頭正是那個麵人。
林晚宜將看不清麵容的麵人放到臉邊,皓齒蛾眉:“像我嗎?”
麵人約莫是按照她小時候的模樣捏的,但這麼久過去,麵人的鼻子被磨掉了,眼睛和嘴巴處均開裂了,除了能看出個人模樣,旁的什麼也看不出來。
對她幼時的相貌,沈意遠其實沒什麼印象,但此事看她歪頭舉著麵人的樣子,腦中忽地浮現出一個玉雪可愛的小人兒,肉嘟嘟的小手裡舉著新得的麵人,臉蛋紅撲撲的,逢人就笑,乖巧懂禮又可愛。
他沒答話,林晚宜看一眼手裡的麵人,臉上都糊成一團了,真要像的話她就該哭了。
小心翼翼地將麵人重新包進帕子裡,尋了個何時的匣子,將裡頭的珠釵取了出來,把麵人放了進去。
沈意遠也隨她一齊到了梳妝桌案旁,她倚入沈意遠懷中,望著手裡的匣子道:“我要收好,以後拿出來給我們的孩子看,跟他們講講故事。”
林晚宜兄妹個,從小就聽著右相和周夫人的故事長大的,周夫人和右相的定情信物是一枝梅花枝,多年過去,其上的花瓣早已凋零枯萎成棕霜,木枝也變得乾癟焦枯,也跟這麵人一樣,稍微一碰就有細小的枯枝掉下來。
小時候都調皮,撇去從小就穩重的林秉承不談,林晏晝和林晚宜都對這梅枝動過心思,但是周夫人跟寶貝一樣收著,甭管誰來,都是隻能看不能摸。
不能摸就算了,偏周夫人愛提起有關這梅枝的故事,相府中更是栽種了各種梅花,林晚宜心癢得不行,有段時間夢裡都在跟看不清臉的小郎君交換信物,也夢到過一排小蘿卜頭似的娃娃排排坐,她也跟周夫人一樣,將他們胃口吊得足足的又不給他們細看。
所以,在周夫人的影響下,她對這定情信物很是看重。
聽了她的話,沈意遠心亂了一拍,看她時眸色更深。
我們的孩子。
他心中反複默念著這幾個字,心中波濤久難平息。
“嗯?”林晚宜手覆在他心口處,仰麵看他,“怎麼跳得這樣快?”
暖黃的燭光很好地遮住了沈意遠隱隱泛紅的耳根,接過她手裡的匣子,輕輕放在梳妝桌案上,攬著她細柔的腰肢往床榻處去。
耳鬢廝磨時,林晚宜頂著潮紅的麵色推開他,捂著過分紅潤的唇從他懷裡逃出。
緞被柔軟順滑,儘顯她曼妙的身姿。
沈意遠周身竄著火,汗珠自他賁發的手臂上滾落,他喑啞道:“燦燦,過來。”
他往裡側去。
林晚宜將被子裹得更緊,雙腿也絞得緊緊的,捂臉害羞道:“不行的,祖母她……”
王府就他們兩個,怎麼胡鬨也沒人知道,可是將軍府不同,叫個水就什麼都露餡了。
高門大院就這點不好,人多,什麼都瞞不住。
一想到祖母可能會知道,林晚宜羞極,拉著緞被眼緣蓋住漲紅的臉,被子裡傳來的聲音隱隱發顫:“你、你忍忍,我、我也忍忍,等回了王府,就、就……”被裡呼吸不暢,臉上的熱度傳遍了全身,再悶下去頭頂就要冒煙了,猛地掀開被子,一咬牙,一閉眼,“就隨便你。”
雪白的寢衣因剛剛的廝磨淩亂,胸口衣襟鬆散,露出一抹瑩白玉色,現白玉透粉,春色瀲灩,嬌聲染蜜。
如此春光,沈意遠艱難移開眼,手臂上青筋爆出,低啞的聲音像有砂石磨過:“傻瓜。”
林晚宜也覺得自己怪傻的,祖母都是過來人了,夫妻間那些事,便是在王府時沒人往將軍府傳話,祖母心裡也是一清二楚的。
“好不好嘛,夫君——”
明白歸明白,可她就是彆扭,左右也住不了幾天,還是回王府再說吧。
“依你。”粗糲的掌輕撫她透紅的臉頰,將她沾在鬢邊的碎發拂開。
林晚宜覺得自己已經夠熱了,但依舊被他掌上的熱度燙得渾身一顫,咬唇輕聲說:“就知道夫君是最好的。”
她的小動作自然沒逃過沈意遠的眼睛,瞳仁倏地一緊,鬆開手,轉身下榻。
“夫君?”他鬆手前將她的臉穩穩當當地放在了軟枕之上,林晚宜撐起身,透過晃動的幔帳間隙看他的背影。
“我去浴間。”
心中激蕩實難抑,他有些失控,還是去浴間冷靜下較為妥當。
“不是沐浴過……”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了,林晚宜暈暈乎乎的腦袋變得格外遲緩,話說了大半才反應過來,臉上又熱了幾分,“涼、涼水傷身,你記得和些熱水。”
“好。”
逢安院不如裕景院大,浴間的水聲清晰傳入林晚宜耳中,想起他身上疤痕的粗糙觸感,她隻覺得口裡渴得很,踢了被子也難緩解臉上熱燙。
浴間的水聲停了,林晚宜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正準備起身看看時,沈意遠從浴間小門處來,衣襟沒用攏好,下巴處的水珠順著他厚實的胸膛一路下滑。
林晚宜從沒覺得自己眼力這麼好過,隔著這麼遠也能將那無色水珠看得這樣清晰,口裡更渴了。
“怎麼這麼久才來?”她嘟囔著,“我有些渴。”
沈意遠倒茶送至她唇邊,她喝得急,有些嗆著了,他坐在床沿扶著她的肩幫她順氣:“慢些。”
他是用冷水衝的涼,身上涼絲絲的,林晚宜靠著他覺得舒服極了,催他上榻:“不渴了,快些來睡吧。”
他躺下後,她也不管他剛剛為何衝涼,特彆自覺地窩到他懷裡,將熱熱的臉頰貼在他濕涼的手臂上,舒服喟歎:“真涼爽啊。”
焐熱一處又往下挪挪,待他手臂也轉暖後,她臉上熱度終於降下去了。
“不是讓你和些熱水嗎,真不聽話,染了風寒怎麼辦,想讓我心疼啊?”
一享受完就開始算賬了。
涼水隻壓下最外層一圈火,內裡還燃著,沈意遠闔眼不看她:“下回燦燦幫我,就不用涼水了。”
還能怎麼幫,剛降了熱的臉上又有轉熱之勢,林晚宜不理他。
久無聲響,就當林晚宜以為他睡了時,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明日就回王府吧。”
回王府就能……
林晚宜捂住耳朵,反正覺得熱,也不要被子了,一個人貼在床榻最裡側,緩了一會兒才有些扭捏地說:“又不光是你想,我也想的。”
雖然事後有些腰酸腿軟的,但是令人顫栗的歡愉更叫人心醉,她對這種事一向誠實。
簡單一句話,沈意遠的涼水澡白洗了。
再說下去就真顧不得是在王府還是在哪裡了。
“早些睡吧。”
“嗯。”
因著林晚宜貼著最裡側,兩人間隔著不小的距離,但為了能安穩睡覺,兩人都在原來的位置上沒有動。
林晚宜闔眼後睡不著,想不出是因為擇床還是因為沒在他懷裡。
“夫君。”
話音剛落,沈意遠將她撈入懷中,頭抵在她柔軟的發頂上:“睡吧。”
困意襲來時,她腦子裡突然冒出個想法,用發困時不太清醒的腦子想了想,覺得有理:“夫君,你聽過小彆勝新婚嗎,我們也能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