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僅是大騙子,還是、還是……”
林晚宜想不出詞來形容他。
是,她是惱他騙她,也氣二哥哥手裡那幾封信,但是一碼歸一碼,信的事情怪不到他頭上去,從始至終他也沒對二哥哥過分親近過,都是二哥哥一廂情願。
誰叫她的好哥哥自作多情呢,跟她一樣。
思及此,她腦中一陣嗡鳴,不待清醒,反身疾步到梳妝案台前,鬢邊步搖顫動,泠泠聲滿耳。
林晚宜素手分執一方一長兩個木匣,猛地回身,步搖墜珠細鏈拍麵,但是此時還顧什麼儀態,她渾不在意,半抬眸,暈著波紋的眸子隻掃一眼跟著她的沈意遠官服上的繡紋:“反正你就是大騙子。”
話音未落,將手中的小巧精致的方匣子丟了出去。
長匣子還牢牢握在手中,近日她心情不佳,指上未染蔻丹,因使力而略泛白的指尖嵌入木匣花枝交纏鏤空處。
至於那小方匣子是欲丟入沈意遠懷中,可她惱著,沈意遠沒有緊跟著,兩人中間隔了幾步,這匣子她丟得算是毫無預兆,且不知是因生氣力道上失了準頭還是她怕丟壞了不敢使力,方匣子還未到沈意遠懷裡時就開始直直下墜。
這兩個匣子裡,一個裝著琉璃耳墜,一個裝著麵人。
麵人經年累月,內裡水分全失,經不住大晃動,她氣極了也沒舍得丟出去。
裝著琉璃耳墜的匣子小小的,裡頭還有軟墊包裹著,輕易不會破損,她這才一衝動拋了出去,不曾想這點子距離她還扔不準。
琉璃易碎,磚麵堅硬,這麼高墜下去,縱使裡頭墊著軟綿的織物,怕也是護不住的。
“呀!”
林晚宜的心隨著離地越來越近的匣子揪得越來越緊,下意識發出一聲輕呼,後麵才反應過來,慌忙間跨步上前伸手去接。
裙動釵晃間,匣子已經穩穩落在沈意遠掌中。
她見後揪起的心也隨之安定,可一切不過轉瞬間,追著木匣而去的手一時停不住,觸到了沈意遠手背。
她欲退,卻被他追上來的掌裹住。
“燦燦。”林晚宜甩臂想掙脫,沈意遠沒有鬆手,向來乾燥的掌心泛著潮氣,低沉的聲音有些乾澀,“我心悅你。”
錯了便是錯了,解釋的話說再多也改變不了欺瞞的事實。
不出意外將軍府她燙傷那日她便知道了實情,抹不儘的滾燙淚滴不是為疼,而是因他而起,燙傷後的一切消沉,皆是因他。
傷心極了,還要顧全大局,連負氣離家都不忘去祖母處照應一聲,不叫她老人家擔心。
她該是肆意任性的,親事未完全定下時,她就敢私讓他保證不納妾一事,後麵成親她也提過,若納妾她肯定要和離的。
世俗眼光她全不放在心上。
可就是這樣的她,知他欺瞞,受了委屈後竟沒在人前顯露出半分,連她至親的父母兄弟都全然不知情。
是為何?
左手中小而窄的匣子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其上的雕花似透過他的掌心烙於心間,收緊她掙紮的手。
“燦燦,我心悅你。”
他當然知道為何,燦燦純粹,喜歡便是喜歡,從不遮掩情意。便是到了如今這份上,她依舊舍不得這兩個匣子裡的信物。
她心中,他們該是兩情相悅的。
可他欺瞞在先,數月柔情,誰敢辨其真偽。
現在的她該多無助,多委屈……
此刻,解釋和請求原諒的話都蒼白,他隻想讓她知他心意。
她動心時,他心中早有她。
胸腔處劇烈地跳動,似想從喉嚨處衝出,好讓她親眼看看他的真心。
可是人的心怎麼能跳出來呢?
林晚宜看不清他的真心,也不敢全信他的真心。既然掙脫不開,她就由他握著了,彆開臉看窗。
他們所站之處,身側恰有一盞落地掛燈,窗上落影,正是他二人剪影,分明隔了兩步的距離,窗影卻似相依相偎。
纏綿繾綣的景象看得林晚宜眼裡發酸,隻得換一個方向,看那掛燈去了。
燭火晃眼,雖有紗罩朦朧,但她眼底澀酸,紗罩不起什麼作用,再看就真要掉淚了。
她雖嬌氣,但眼淚也不是誰都能看見的,她就是不想在他麵前流眼淚,顯得她沒他就不行了似的。
抿唇對上他的眼:“大騙子說的話,沒人會信的,你既想要,這個你也拿去吧。”將手中裝著麵人的長匣子遞出去,“鬆手,我乏了。”
泛紅的眼尾覆著層薄薄的水霧,隨眨眼散又隨眨眼聚,顫顫水波引深意遠心頭鈍痛。
他掌大,單手能穩住兩個匣子,手依舊未鬆。
“燦燦,我心悅你。”重複說道。
林晚宜就剩一隻手能活動自如,遮了左耳擋不住右耳,感覺淚意因他的話越來越濃,她低頭去打沈意遠的手,卻被他箍住手腕,一道包進了掌裡。
“啪嗒”。
豆大的淚湧出眼眶,落在沈意遠麥色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