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院去的時候,正碰上出來的沈意遠和林晚宜。
衝他們招手,嘴巴張了一半,還沒出聲,沈意遠就先開了口:“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王府,明日宮中見。”
說罷,不等林晏晝應聲,他便帶著大半張臉掩在他懷裡的林晚宜走遠了。
“公子,人已經走遠了。”
小廝伸手在傻笑著發呆的林晏晝眼前晃。
林晏晝一步一步在追趕沈意遠,漸漸靠近他崇拜的將軍,此刻心裡正蕩漾著,咧嘴笑時露出一嘴白牙:“他約我明日見。”
沈意遠滿心都是林晚宜,和林晏晝說話並沒有什麼深意,隻想儘快帶她到馬車上安撫她的情緒。
縱使有沈意遠撐著,林晚宜腳步依舊虛浮,沈意遠擔心她的狀態,此刻若不是在相府,隻怕他早將人抱起了。
王府馬車前,他再忍不住,將她橫抱起,一齊進了馬車。
“沒事了,沒事了燦燦。”
林晚宜縮在他懷裡不說話,渾身都緊繃著,夏日衣衫薄,她發了冷汗後衣裳粘在背上,馬車帶起的風襲進車裡再吹到她身上,激得她手臂上浮了一層細小的疙瘩。
“願意同我說嗎?”天熱了,馬車內沒有備薄毯,沈意遠將外袍解開,將她裹進懷裡,一下下撫著她的背,耐心地低語:“是不想見皇上嗎?此番同去玉華池的人多,小皇子滿月宴後便可各自回府,不必拘在那邊,屆時我們早些回來,不再那裡久留可好?皇上那邊你若不想理便不理,有我幫你擋住,莫害怕。”
“燦燦,莫害怕。”
到馬車裡後,林晚宜的頭一直擠在沈意遠的手臂和胸膛之間,釵環發髻歪了散了她都不管,聽他說莫怕,她才有了些反應,微不可察地搖了兩下頭。
“我在,沒人能傷你,皇上也不能。”
“燦燦,我在。”
“莫怕,我在。”
……
他柔聲說了一路,快到王府時,林晚宜緊繃的脊背才漸漸鬆弛。
不知什麼時候默默淌了淚,在沈意遠素白的裡衣衣襟處暈開了一片。
她抬頭時,眼尾猶帶淚痕,沈意遠捧著她的臉頰,溫柔吻走殘存的水澤,對上她盈盈汪水的眸子:“我在。”
林晚宜嗚咽一聲,眼睫上又掛了淚珠:“怎麼辦?我怕。”
她怕極了那場雷雨。
縱使百官攜家眷赴宴又如何,隻要她不想去,她依舊能任性不去。
可去或不去有何差彆,望京城中也會有雷鳴和暴雨,她的怕在骨子裡,淋不到她就不怕了嗎?
她眼裡蓄著淚,像風雨中易折的花,沈意遠有些後悔昨日將往事講得那般詳細,害她心生惶恐,小心將她護在懷中:“我會陪你,任何事我都在你身邊。”
林晚宜將眼睫上的淚蹭在他手臂上:“真的嗎,一步都不離?”
沈意遠的指腹輕輕按上她濕潤的眼下,輕輕撥開被淚珠壓下的眼睫:“即便離開,也會請娘和大嫂陪著你,絕對不讓你落單。”
她這般脆弱害怕,他也想寸步不離她,可宮宴不比其他時候,不可能事事如預料一般,他不會騙她。
這樣經過深思熟慮的承諾,比盲目的許諾更叫人安心:“那你一空下來就要在我身邊,守著我,一步都不離。”
“不離,隻守著你。”
馬車已經停下許久了,他們不下車,外頭的人也不敢催。
“哭累了吧,下去吃些甜的好不好?”
他記得她說吃甜的她會開心。
有他在身側,林晚宜心中的恐懼散了不少,還能分出心神關注旁的:“可我眼睛腫了。”
“天黑了,他們看不清。”
“你叫他們把手裡的燈籠熄掉幾盞。”
“好。”
沈意遠將車窗簾布掀開一角,吩咐外頭候著的人熄燈籠。
燈籠一熄,車外頭暗了不少。
起身的時候,林晚宜想借在沈意遠掌心的手使力站直,卻發現指尖一直緊摳在他掌心,現已僵住了。
“手動不了了。”水霧未散儘的眸子看著沈意遠,可憐極了。
一個動作保持久了,骨頭都僵硬了,再舒展開時,骨頭縫都是酸疼的。
沈意遠一邊揉著她的指節,一邊嘗試攤平她的掌,格外輕柔緩慢。
林晚宜恐懼時手上沒有輕重,在他掌心留下三個深深的月牙指印,上麵隱約的血絲已經乾涸。
“你怎麼不說啊,疼不疼?”
她心疼撫上去,俯身正要細看,卻被沈意遠拉住食指,放入口中輕輕舔舐。
將她指尖的血跡化開,挑出她指縫中殘留的細長木屑。
溫熱的觸感叫林晚宜失神。
她喃喃道:“上輩子也不知便宜了誰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