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窗外,暗色的天幕上散著或濃或淡的墨色雲團,星月無蹤,悶熱的夜晚因為冰鑒溢出的絲縷涼氣變得潮濕。
無風的夜裡靜悄悄的,貓兒的嗚聲遮不住宋知予心動的聲音。
她伸手欲接過元寶,元寶還在發脾氣,張牙舞爪的不是很樂意。
林晏晝一下子抓住元寶兩隻爪子,半身越窗,將元寶送進宋知予臂彎時還不放心地控住元寶的爪子:“郡主當心些,這小貓兒又凶又沉。”
淡淡酒香浮動,他傾身時漏出一片麥色,染上昏黃的燭光。
宋知予半垂著眼簾,纖長的睫影投在她透粉的頰上。她撚了撚微濕的指尖撫上元寶的頭,輕撫著幫元寶理順亂皺的長毛。一下一下,纖柔的指尖狀若不經意地碰到林晏晝的手背。
她沒有察覺似的,垂眸莞爾:“元寶調皮,給林二哥添麻煩了。”
太怪了。
這雙柔若無骨的手他不僅牽過還夢過,細膩柔軟,勝過絲綢比過潤玉。
林晏晝又想逃。
可逃了的話郡主該傷心了,這可不行,絕對不能逃。
晚膳時飲的酒起了作用,他腦子一熱,直接拉住了宋知予的手。對上一雙清澈柔和的眼,他口中發乾,有些結巴:“培、培養感情。”
“嗯。”宋知予柔柔地應,配合著將手蜷在他掌心。
林晏晝定住了,跟昨晚似的,牽了手就不知道該說什麼,絞儘腦汁想了半天,最後衝口而出:“郡主手好滑。”
說完恨不得打嘴,這絕對不是他原本想說的,太失禮冒犯了。
“林二哥手裡好多繭子啊。”宋知予要的就是他的親近,麵上稍熱,柔軟的指腹輕輕劃過他的掌心。
她自幼常在深閨不見人,梁王隻求她身體康健不曾用規矩禮節束縛過她,所以她不似一般閨秀含蓄。
化解了林晏晝莽撞後的尷尬。
“練武練的,磨得郡主手疼嗎?”感覺到郡主不是那等心思過分細膩的,林晏晝反倒自在了些,“我會小心的,等成親以後離郡主的衣裳遠些。”
“不疼。”宋知予搖搖頭,不解地問:“為什麼?”
“手太糙了,會把衣裳勾壞。”林晏晝解釋道,“燦燦從前最不喜歡我碰她衣裳。”
笑渦浮現,宋知予的指腹留在厚繭處:“我不在意的。”
“對嘛,衣裳那麼多,哥哥隻有一個。”說到這個林晏晝還有點鬱悶,“練武哪能沒有繭子,臨之也有,就沒聽燦燦嫌棄過臨之。”
“夫君——”宋知予說得極慢,慢得林晏晝以為她是提早幫他適應成親後的日子,心都亂成麻了才聽見下一句,“大抵是不同的。”
見了郡主後心裡就沒平靜過,林晏晝喉間滾了幾滾才出聲:“哥哥有兩個但是夫君隻有一個,確實不能比。”
宋知予沒被他岔開,抬眸,眼波流轉:“所以我會對林二哥好的。”
林晏晝幾乎被這不加遮掩的洶湧情意淹沒,磕磕絆絆地說:“我、我也會對、對郡主好的。”
宋知予秋水般的眼波落在他身上,他雖然不適應,但是目光沒有絲毫躲避。
旖旎的對望和帶著潮氣交握的手,林晏晝腦中止不住地翻湧著一句話——
這趟回望京是回對了。
片刻靜謐,被已經安分下來卻不甘心被冷落的元寶無情打斷。
林晏晝伸手過來解救被貓爪勾住的衣袖,元寶隻當他跟它玩,非但不鬆爪還追著他的手咬。
“林二哥,我來。”
鬆開握了許久的手,空蕩的掌心攤平在悶熱的夜裡,竟然帶著絲絲的涼。
“元寶有分寸的,隻磨磨牙不會真的傷人。”元寶享受著宋知予的撫摸,在她的手底下乖順極了。
林晏晝想起來告狀的事情:“郡主管管它,欺負我一天了。”
“姐姐看看元寶做了什麼壞事。”宋知予把元寶放在約有兩掌寬的窗台上,翻開元寶的肉墊,找出了幾根料子上乘的絲線。
白的屬於裡衣,黑的是外袍袖口上的。
“元寶不乖,那是哥哥呀,怎麼能欺負姐姐的哥哥呢?”把犯案罪證拿到元寶麵前,“再有下回,姐姐就要剪了元寶的毛給哥哥補衣裳了。”
元寶湊著宋知予的手舔了兩下,燭光裡圓溜溜的眼睛很是漂亮。宋知予重新把它抱起來,捏捏它的前爪,把它送去林晏晝身邊:“乖乖的,不許再欺負哥哥了。”
林晏晝抱起元寶,不知道是不是宋知予的話起了作用,元寶還真沒了路上那股囂張氣焰,垂著毛腦袋任他揉扁搓圓。
“元寶喜歡這麼摸。”宋知予牽住他,帶著他幫元寶順毛。
聽著元寶愉悅的呼嚕聲,看著郡主溫柔的側臉,林晏晝突然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特彆像之前蠻蠻惹燦燦氣惱時,臨之一邊教育蠻蠻一邊安撫燦燦的情景。
雖然身份顛倒了,他像了嬌氣的燦燦,但是感覺真的不錯。
林晏晝覺得今夜的感情培養到位了。
他說:“郡主,成親的事……彆跟旁人提那封信的事好不好?王爺處也不要提,燦燦那邊也彆說。”
宋知予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很快又恢複:“我不提。”
他們兩手相疊,多微小的動作都能被林晏晝察覺,猜郡主是誤會了,他忙解釋:“我一直沒成親已經惹了不少閒話,軍中弟兄也總笑話我,若被他們知道我年紀一大把了,連成親都不是主動提的,指不定怎麼笑我呢,實在有失男兒氣概。郡主行行好,成全我這一回吧。”
“謝謝你,林二哥。”
宋知予知道,他這是在保護她。人言可畏,他在幫她避開一切不善的言語。
“是我要謝謝郡主成全。”縱使郡主想得明白,林晏晝也不打算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