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有始有終 蟹總 9179 字 8個月前

它眼睛瞬間變明亮,抬起下巴,鼻子使勁在空氣裡嗅了幾下,就像隔很遠能聞到似的。

許歲這才注意到,它是個小齙牙。

郝菀青怒氣不減,說出的話也挺傷人:“告訴你多少次,你已經不是隨便耍性子鬨脾氣的年紀了,以為自己是天仙呢?彆人都得慣著你。我這個歲數了還要跟著操心,簡直後悔當初生下你。”

許歲心被針紮似的:“不該先問問我分手原因嗎?他……”

“彆跟我說這些。”

“您就認定是我任性不懂事?在外麵胡作非為不考慮未來?”

“你就是沒有考慮過。”郝菀青言辭激動:“你如果懂事一點,就應該為你爸爸多著想。他還能活幾天?真希望他帶著遺憾走,死也不能瞑目?”

許歲今晚心情明明很好,可所有消極情緒一直藏在身體某處,崩潰總在一瞬間。

小泰迪已經慢慢靠近,但她沒有注意到。

“彆再道德綁架我了。”許歲霍地站起來。

“……你說什麼?”

許歲大聲:“我說,彆再用爸爸的病要挾我!”

郝菀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還是許歲嗎?”

“如果隻懂服從才是你女兒,我寧願不是。”

郝菀青聲音發抖:“你要造反嗎?”

從小到大,許歲沒有這樣頂撞過郝菀青。

“爸爸的病也是我的痛處,每次想起,我都恨自己不能幫他分擔痛苦。我想讓你們開心,所以一味順從,但我忽然發現,一切都是錯的……”許歲緩了口氣,背部抵住牆壁:“是他劈腿在先,也是他主動提出分手。難道因為爸爸的病,我就必須放棄底線,犯賤倒貼?如果這是您從小教給我的道理,我去找他,或者您來幫幫我,告訴他我不介意。”

小泰迪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隨著靠近,它聞到久違的食物香味,竟抬起兩條前腿,渴望地看著許歲,朝她拜個不停。

許歲此刻昏了頭,冷眼看著,做出抬腿驅趕它的動作。

其實根本沒有踢到,它卻受到驚嚇,變調地“嗷”一聲,夾著尾巴逃走了。

很長時間,電話那端沒有聲音。

許歲平靜掛斷。

這一晚她失眠了,大半夜又穿好衣服,開車去了趟三友街。

許歲沒有找到那隻小泰迪。

回想起它拜她時的卑微樣子,許歲整顆心都揪起來。

它對人類搖尾乞憐,隻不過想填飽肚子,也許十塊錢的蛋白棒就能救活一個小生命,她卻錯過了。

許歲覺得自己罪大惡極,她辜負了一份信任。

隻是短暫緣分,以後再見麵的幾率很小。它會繼續流浪,或者好命被人收養,或躲進某個陰暗角落靜悄悄離開。

許歲在那條巷子逗留許久,心裡仍很慌,隱隱覺得還有事情放不下,冷靜反省,果斷地開車回順城。

已經淩晨兩點鐘,周遭比任何時候都安靜。

有段路沒有路燈照明,前方漆黑如猛獸巨口,好像稍一走神便會被無情吞噬,任她平時再膽大,在看不到儘頭的蜿蜒高速上,也難免心驚膽戰。

許歲一溜煙地開回來,把車停樓下,快速跑上二樓。

她調勻呼吸,將鑰匙插入鎖孔,卻見門縫裡透出不斷跳躍的微弱光線。

郝菀青沒有睡,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中,電視音量很小,裡麵播的諜戰劇。

她盯著屏幕,目光發直,竟沒聽見門口的動靜。

許歲心裡一陣害怕,輕聲:“媽?”

郝菀青嚇一跳,轉過頭,整個人都怔住:“大半夜的,你怎麼回來了?”語氣平靜,仿佛晚上那一架沒吵過。

許歲踢掉鞋子,光腳走過去:“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看會兒電視。”她拿遙控器換台:“開車回來的?”

許歲在旁邊坐下:“嗯。”

過了會兒,郝菀青才說:“你腦袋是不是缺根弦,女孩子家家走夜路,不怕有危險?”

許歲沒回答,探身輕輕抱住了她:“媽,對不起。”

郝菀青動作僵住。

許歲聲音很小:“是我晚上太衝動,說了很多傷害您的話,我已經反省過了,現在很後悔,求您彆怪我。”

半晌,

“離我遠點,身上像火爐似的。”郝菀青笑了。

她放下遙控器,把許歲的手拉下來,握進掌心,“錯的是我,應該道歉的也是我。”

許歲心裡更虛:“這話我該正著聽嗎?”

“你隨便。”她眼睛看著電視,說話很慢:“最近幾年精力都放在你爸身上,忽略了你。其實想想,生老病死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不能強求。上了年紀就開始犯糊塗,我們這輩子的不圓滿,哪兒能強迫你去彌補。原本是看何晉那孩子長相標誌,條件也好,關鍵對你體貼上心,生怕你錯過……如果真能結婚生子,你爸少些遺憾,也是件兩全其美的事。”

郝菀青很不理解:“不像啊,看他挺有擔當一個人,怎麼能乾這種缺德事。你這孩子從小就吊兒郎當,看不出對什麼事上心,對什麼事不上心,就想著是你無理取鬨……你哭什麼?”

最後這一問,許歲哽咽起來。

她終於弄明白,不是自己沒眼淚,而是回到母親身邊才敢放肆大哭一場。

不單單為失戀,是為所有。

郝菀青不說話了,緊緊攥住女兒的手,任她發泄。

許歲真切地感受到那股力量。

郝婉青說:“好男人還是有的,慢慢再找。我家歲歲漂亮又能乾,何晉那混蛋根本就配不上。”

許歲抽抽鼻子:“您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您原話,我隻比傻子多識幾個字。”

郝菀青沒繃住笑起來:“怕你驕傲。”

許歲也破涕為笑。

她又問:“工作上要見麵,有沒有影響?”

許歲搖頭。

郝菀青其實還有很多話要囑咐,看時間太晚又閉了口:“明早趕回去上班?”

“嗯。”

“去吧,洗澡睡覺。”她把許歲拉起來:“你今天睡客廳,陳準回來了,在你房裡呢。”

許歲傻掉,一轉頭,她房間的門果然虛掩著。

許歲最後的淚意也被嚇回去,抹了把臉:“您怎麼不早說。”

郝菀青態度恢複如常:“晚說也沒耽誤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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