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1 / 2)

有始有終 蟹總 12016 字 7個月前

這一年的夏天,許歲隻有半個月的假期,逍遙過後,她正式升入能叫人脫掉一層皮的高三。

翻了翻日曆,還有三天就是陳準生日,那個討厭鬼已經沒臉沒皮追問她好幾次送什麼禮物了。

許歲頭疼,陳準家條件不錯,什麼都不缺,送吃的太隨便,送穿的沒新意,送本送書他肯定不會看,知道他喜歡球鞋,但她買不起,何況陳叔叔已經提前半個月送來一雙杜蘭特,他現在還寶貝似的放床頭供著呢。

許歲想的腦袋快爆炸,拉著同桌逛了兩晚禮品店,最後靈機一動,為陳準選了條狗繩。

陳準看到這禮物時,臉都黑了:“怎麼著,栓我脖子上遛遛我?”

許歲笑彎了腰:“給端午的。”

“我過生日,大姐。”

“我知道。”許歲從他手上奪過狗繩,套在端午身上試大小:“多好,遛狗的時候就能想起我。”

當時的陳準不曾知道,這話會成為一句魔咒。

陳準:“想起你做什麼,你能幫我收狗屎?”

許歲說:“做夢吧。”

“所以啊,你這禮物一點誠意都沒有。”

狗繩尺寸剛剛好,許歲取下來,順了順端午背上的毛:“狗繩普通,上麵的字可不普通。”她把繩子翻過來,猛地戳向他鼻梁:“沒良心,瞧瞧,瞧瞧,我繡了一晚上呢。”

陳準偏頭躲開,離遠點才看清,黑色的繩子上繡了兩個字,是歪歪扭扭的“端午”。

陳準手臂撐起身體,接過狗繩仔細端詳了一番,“字夠醜。”

“不要拿來。”

許歲傾身去奪,這回陳準抬高手臂躲開了。

他換個姿勢歪躺著,手上擺弄繩子:“就這兩個字,你弄了一晚上?”

許歲忽然不想送給他,原本絞儘腦汁準備的禮物,被人嫌棄了。

她抬腿踩上沙發,去搶他手上的狗繩,第一次沒拿到,她野蠻地揪住他衣領,踩著他小腿挺身,給搶了過來。

陳準“嗷”一聲。

許歲說:“你嫌醜,姑奶奶還不送了呢。”

陳準揉著腿,委屈道:“既然送我禮物,那不得叫我滿意麼,不如多加幾個字。”

許歲罵道:“加個屁!”

“就前麵加四個字,‘陳準的狗’。”

許歲心說慣的他臭毛病,轉身坐去另一邊不搭腔,隔了會兒,她不知想到什麼,忽地挑了挑眉:“你想加字?”

“啊,‘陳準的狗’啊。”

這一次,許歲竟笑著答應下來:“好呀。”

於是,陳準15歲生日這天,擁有了一條特彆的狗繩,繩子上寫著六個字——“端午的狗,陳準”。

打打鬨鬨的日子就這樣悄然過去,流水一樣抓都抓不住。

新年過後,許歲書架前多了塊倒數的記事板,上麵有揉開的粉筆印記,數字每天都在減少,距離高考越來越近。

而陳準還是不緊不慢的老樣子,名次依舊倒數,好在人還算規矩,照常上下學,沒闖過禍。

3月8日星期五,這一天,對許歲來說很普通,普通到緩過神來時,已經到了下晚課的時間。可她還不知道,這一刻的另一個少年,人生正經曆著天塌地陷般的巨變。

她像往常一樣騎單車回到家,卻不見父親母親和陳準的身影,已經晚上九點多,所有房間黑著燈,廚房也沒有做過飯的痕跡。

許歲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回房間才發現郝婉青給她留了字條,說陳準家裡有事,叫她彆等他們,自己睡。

許歲心中咯噔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要大晚上去處理。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許歲在去學校前等到了郝婉青,她雙眼紅腫地回來,衣襟褶皺,精神很差。

許歲站在原地挪不動步,更不敢開口問什麼。

她遲遲沒有出門,直到郝婉青主動告訴她,說陳準媽媽昨晚發生車禍,人沒搶救過來,今天淩晨去世了。

許歲終於見到陳準,是在夏婷出殯的那天。

她隨父母過來吊唁,離很遠就見路旁停著幾輛轎車,頭車係著白花,每輛車的車尾都貼著“陳府坤喪”四個字。

許歲抬了抬頭,天剛蒙蒙亮,世界是灰的,就連昔日經常做客的小院,也失去原有的色彩。

許歲一眼瞧見陳準,他穿著黑色襯衫黑西褲,明明隻隔兩天,他卻瘦脫了相。視野裡這人變得陌生起來,她知道一切都和以前不同,那個快樂無憂的少年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陳準站在院門口,遠遠看過來,與她對視幾秒,又挪開了視線。

許歲抿了抿嘴,跟著父母走過去,“你還好嗎”這樣的話她問不出口,“節哀”更是一句廢話。

所以她低下頭,沉默著。

她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陳誌遠陳叔叔,他一夜之間蒼老許多,鬢間染了白霜,雙眼布滿血絲,見到許家夫妻,再一次紅了眼眶。

這個能將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中年男人,在整場葬禮中竟亂了方寸,很多事反倒要一個剛滿15歲的男孩幫他操持。

陳準臉上沒有太多悲慟神情,就連夏婷送去火化那一刻,也隻看得到少年緊握的雙拳,這種極力克製的平靜,讓許歲覺得不安。

葬禮過後,陳準離開了許家,搬回那座小院。陳誌遠和他同住數日後,不得不返回南嶺市打理酒廠生意。

許康曾多次打電話叫陳準回來,都讓陳準搪塞過去。他又打電話給陳誌遠,這孩子一直都是夏婷管教,他勸不動,酒廠又暫時無法抽身,最後也隻好隨他去了。

陳誌遠都這樣說,許康夫妻就此作罷。

而許歲課業加重,密集的模擬考壓得她透不過氣,每次想起有事要解決,都被各科老師砸來的厚厚一遝卷子所阻礙。

轉眼就是一個月,有天,她決定去陳準家裡看看他,可到了又望而卻步,她怕見他,從小一同長大的交情令她更加不知怎樣安慰他。

然而許歲撲了一個空。

放學時間,他家裡根本沒有人。

端午拴在院子角落,見來人是許歲,衝她瘋狂搖尾巴。

它麵前的水碗空了,被它舔翻在一旁。

許歲翻牆進去,把書包裡的礦泉水打開,倒入碗中。

端午吧嗒吧嗒喝起來。

後來許歲是在校外麵館見到陳準的,這期間她又去過他家兩三次,都沒找到人,打他家裡電話,也三言兩語就掛斷了。

許歲約陳準中午放學出來吃麵。

她看到陳準時狠狠怔了下,他快瘦成紙片人。

陳準朝她笑笑:“你吃什麼麵?”

許歲說:“拉麵吧。”

陳準點點頭,去窗口點餐。

不多時,服務員端來一碗牛肉拉麵和一盤炒刀削麵。

陳準往盤子裡倒些醋,攪和攪和,順手把醋瓶放到許歲麵前。

許歲拿起醋瓶,偷偷打量著他:“我去你家找過你,你都沒在。”

陳準停頓片刻,抬起頭:“去打籃球了。”

許歲:“哦。”

許歲很想逗逗他,問他手臂上引以為豪的小肌肉塊哪裡去了,可開口卻是:“最近學習忙嗎?”

“還行。”

“有沒有不會的難題,我可以給你講講。”

陳準滿嘴的麵:“還是顧好你自己吧,都快高考了。”“中考也很重要。”

陳準沒接茬。

許歲:“你還是搬回來住吧,自己在家吃不好,也沒人監督你學習。”

“早飯午飯都學校吃,晚上煮個麵還是會的。我自己住多自在,”陳準玩笑的口氣:“總算逃脫你的魔掌,不用喊你起床,也不用跟你搶廁所,免得每次拉一半就被你催出來。”

陳準原以為許歲會說他一句真惡心,或在桌子下踹他一腳,卻相反,許歲沒什麼笑模樣。

陳準也閉了嘴。

安靜片刻。

許歲:“你……”

陳準埋頭吃麵,趕時間一樣緊扒了幾口,扭開礦泉水喝掉小半瓶。

許歲:“你……”

“我挺好的,”他接過話來:“讓許伯伯和大娘彆惦記,你也趕緊備考吧,少操點心。”

“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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