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怎麼在二十一世紀,追求一個曾經和我在大明共處幾十年的女子呢。
我的心態和她的心態畢竟是不一樣的。
她曾經對我說過,因為知道曆史的結局,所以在的大明的她,生而絕望。
然而“生而絕望”這四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並不是很沉重。就像她為人處世的一貫方式一樣,向來舉重若輕。永遠都不會讓人覺得她疲倦,時時刻刻給我勃勃的生機。
如今,我想要償還“生而絕望”這四個字。
所以婉婉,你把我忘了就忘了吧,開心自信地活在二十一世紀,讓我來找你。
可是,找到你之後該怎麼辦呢。
我骨折手術的恢複期比我想象中得要長,等我可以行動自如時,已經快到四月份了。我向院裡主動申請,調職到成都的長期項目。那邊項目長期缺人,我一提,院裡就同意了。
我回家裡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媽一晚上對著我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我蹲在床邊疊襯衫,一麵問她:“媽你想說什麼。”
我媽坐到我旁邊說道:“去那麼遠誰照顧你。”
我把襯衫放進行李箱,抬頭對她道:“我有一個想照顧的人,她在成都。”
我媽愣了愣,立即又笑了起來,壓低聲音問我:“談戀愛了?”
我搖了搖頭,“還沒有,她特彆的好,但我不知道怎麼追她。”
我媽拍了一把床麵,“我就說你這性格不遭人姑娘喜歡吧。一天到晚悶悶的。”
我點了點頭,笑著應了一聲:“是。”
我媽抬高聲音朝外麵喊道:“老鄧啊……”
我爸正在廚房裡洗碗,一邊擦手一邊走進我的房間問道:“什麼事。”
我媽“嘖”了一聲,拍著床道:“過來坐著。”
我爸見我媽的態度有些嚴肅,以為自己犯了什麼事似的,緊張地坐在我媽對麵:“這……咋了啊?”
“兒子有喜歡的人了。”
“哎喲,是嗎?”
我點了點頭:“是啊。”
我爸忙摘了圍裙,“那好啊,什麼時候帶回來,爸給做好吃的。”
我媽打斷他道:“還帶回來呢,你兒子傻得很,還不知道怎麼追彆人。”
“那……那我……”
“你這個當爸的,要教他,你當年是怎麼追我的?好好跟他說說。”
我爸有些尷尬,“他們現在這些年輕人,能跟我們當年一樣?你可拉到吧,你不害臊,我還嫌丟臉呢,我洗碗去了。”
所以有的話題可能還是要在半夜無人的時候,父子兩點兩根煙才聊得起來。
那晚關燈以後,我爸拿著打火機主動來了我的房間,給我遞了一盒他自己抽的煙。
“來,雲煙。”
我沒有接,“爸,我不抽煙你知道的。”
“那開罐啤酒吧。”
“行。”
我去冰箱裡拿了一罐啤酒,跟我爸一道靠在陽台上。
初夏的風吹著很舒服,我打開啤酒仰頭喝了一口,剛想說話,誰知被我爸搶在了前麵。
“你這麼多年都埋在工作裡,誰給介紹你都不上心,是不是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我握著啤酒點了點頭。“嗯,還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她,但後來她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找她。”
“在成都見到她了?”
“對。”
“哎……”
我爸歎了一聲。
我不禁笑了笑,轉頭問他:“爸你歎什麼。”
我爸搖了搖頭,“三十歲了,才開始追女孩,你起步真的晚了。”
這句話很實在。
我仰頭喝了一口啤酒,“是晚了,我自己也知道。”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爸叮囑你幾句,你用心記著。”
他說完,滅掉了煙頭,認真地對我說道:“第一,不能吝嗇,人丫頭喜歡的東西,不管你看不看得上,或者不管你覺得有沒有必要,都買下來,當成禮物,送給人家。”
我點頭認真地聽著。
我爸用手敲著陽台的欄杆,接著說道:“第二,要聽人丫頭的話,人丫頭讓你穿什麼,你就穿什麼,吃什麼你就吃什麼,去哪兒就去哪兒玩。我看你是個不會玩的,現在的年輕丫頭哪裡有像你一樣悶在家裡看書的,人願意帶你出去的時候,你千萬不能懶,玩不來就學,你爸當年也不會跳舞,你看現在,你媽她還跳不過我了。”
他說著自顧自地笑起來,但笑了幾聲之後,又逐漸嚴肅起來。
“第三最難,那就是要保護她。”
他說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是簡單地幫她爬個高換個電燈泡那麼簡單,你得有用勇氣,把她承擔不起的事情承擔起來。”
你得有勇氣,把她承擔不起的事情承擔起來。
父子間的深夜懇談,我記得最深的,就是這句話。
所以我決定,不要把那段記憶強行給婉婉。
即便它刻骨銘心,我一個人記得也就夠了。
不要打碎線性的時間,不要讓婉婉回頭,讓她平和地生活。
像父親告訴我的那樣,不吝嗇,聽她的話,保護好她。
其餘的,彆作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