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戳破(1 / 2)

夏日蟬鳴。

耳邊的話便變得有些聒噪,即便是帶著小心的討好,也讓傅野不勝其煩。

那日陸辭洲來過病房之後,傅勁也帶著人來探望他。

說是探望,也隻是推敲。

沒有了蘇如珍,他身邊還有數不清的女人塞過來,傅勁活了這麼多年,想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沒做成的。

他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傅勁對傅野從小要求嚴格,小時候哪怕發著高燒,也要逼著他做完一整張試卷。

他總說:“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停下,你的對手不會停,更不會因為你生病可憐而等你。”

傅勁隻能接受傅野考第一名。

傅野很少讓他失望,一次競賽,他因為感冒頭暈隻做了一半的題,排到第七名,傅勁勃然大怒。

在傅野的記憶裡,那是他第一次跟傅勁頂嘴。

他個頭還隻有傅勁胸膛那麼高,倔強地站著,不肯接受懲罰,“爺爺,我感冒了……”

所謂頂嘴,也隻是帶著一點委屈的辯解。

他一直都是第一名,隻是一次失誤,不是他沒有能力,也不是他沒有花時間,他不想被懲罰。

傅勁更加生氣,怒火滔天。

深冬的晚上,他讓傅野在庭院裡跪著,麵前擺一張桌子,上麵是競賽試卷。

傅野的感冒還沒好,頭昏昏沉沉。

傅勁好似看不到,“做到滿分,你就可以休息。”

他那時候臉上還沒那麼多皺紋,一隻手就能把他拎起來,再摔在地上。

“傅野,以後再讓我聽到你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你試試看!”

他沒說會對他怎麼樣,但這種未知的怒火更讓人提心吊膽。

傅野最後還是將那張卷子做完,做到滿分,手指已經僵硬到沒有知覺。

很多人羨慕他錦衣玉食,天生好命,但他卻從沒感覺到滿足,也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值得羨慕。

隻有事業不斷征服的過程,才能給他一點短暫的快感。

他的生活是沒有太多感觸和樂趣的。

直到簡水水出現。

她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跟她在一起,他的所有感官被放大,連痛覺都失靈。

骨折的疼痛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那天被陸辭洲的輪椅傾軋的時候,他看到簡水水毫不猶豫地衝向陸辭洲,滿眼都是那個男人,擔心得要命,擔心得快掉眼淚。

他突然發現,原來骨折這麼疼。

被傅勁用拐杖藤條狠抽脊背的時候,他都能挺直腰背,除去蒼白一些的臉色,不會讓人看出破綻來。

那天卻疼得有些失去理智,有些痙攣,想彎起身子懦弱地縮起來,不讓簡水水看到。

反正她也沒看他一眼。

那就彆看了,她看了也隻會內疚。

傅野原本不打算住院。

但簡水水似乎想要照顧他,因為內疚。

傅野想拒絕,她是不是可憐他?他不用她可憐。

但真正想說的卻是:“請你可憐我。”

他惱恨陸辭洲用恩情占據簡水水的視線,這世上感情本就複雜,憐愛、情愛、恩情很容易相互轉換。

甚至愛與恨都能交織不分。

他原本不願多看陸辭洲一眼,覺得他用恩情橫亙在他與簡水水之中。

現在他也開始貪心這種享受,隻要簡水水在他身邊,牽扯不清也很好。

直到陸辭洲過來。

他理直氣壯地對他說:“我不太希望要做我妻子的人圍在另外一個男人身邊呢。”

“我不是傅總這樣大度的男人,我有些小心眼,水水的眼裡隻有我一個人就好。”

“我打算跟水水結婚了。”

傅野那一刻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

他好像沒有太深的感觸,隻是覺得房間裡開始漏風,每個角落都透出凜冽風聲。

周圍升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陰冷寒意,浸透到肌膚的每個毛孔,侵入血管皮肉,延綿在骨縫之中。

他後知後覺,才明白過來陸辭洲說了什麼。

傅野極力壓抑胸腔翻湧的戾氣,才沒當場失控。

驚痛、難過、憤怒、恐慌,原本以為這種當麵羞辱已經是即將淹沒他的洪流,卻沒想到很快就湧來更多的浪潮,將他卷入更深更冷的旋渦之中——

她要和陸辭洲結婚。

那一瞬間劇烈的頭疼與窒息感都朝他而來,渾身的肌肉都緊繃到極點,意圖抵抗這次的痛苦。

陸辭洲仿佛沒看到他的神情變化,淡淡笑著:

“婚禮可能不會邀請傅總了。”

他像是在跟一個多年的老朋友說話,語氣帶著歉意,“水水雖然是二婚,但是她沒辦過婚禮,肯定是希望能有個盛大的婚禮。”

傅野嘗到口腔的腥味。

又聽到自己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仿佛一潭死水,“她說過不喜歡婚禮。”

陸辭洲不以為意,“我喜歡的話,她會喜歡的。”

“傅總不是很早就知道嗎?水水從來不會拒絕我的要求。”

“……”

想到那天的事,傅野周身的氣場冷了不少。

他本就冷淡,眸色沉下來,仿佛整個人都散發寒氣,讓人難以接近。

跟在他身邊的負責人心下一慌,“……傅總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主辦方安排他招待傅野,再三交代要給他伺候開心,傅野卻沒領情,一落地就直接到了比賽現場。

他以為傅野對悠悠球感興趣,正打算給他安排個位置,結果他看完簡水水的表演之後就直接離場。

他心裡惴惴不安,揣度不出他的情緒,也不知道他高不高興。

傅野沒說話,收斂了思緒。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沉淡:“直接說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