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遲老師登台領獎。”主持人又說了一次,向觀眾席張望著。
鏡頭給到台下,演員們紛紛探頭往遲霜的座位上看。
一個人影從側台走了上去。
觀眾們鼓著掌。
鹿辭緊盯著那個人影,從那個遠遠的背影看過去,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那不是遲霜,是江芙。
江芙上了台,衝著台下連連鞠躬致意。
“各位前輩,實在抱歉,我是遲霜的助理,遲霜因為身體不適,已經提前離場了。”
“很感謝大家對遲霜演技的認可,感謝前輩們的提攜和鼓勵,她一定會繼續努力,呈現更多好的作品。”
“這次缺席失禮了,我代她再次誠懇致歉。”江芙又是深深的一個鞠躬。
江芙謙卑恭謹的態度讓人挑不出毛病,台下的藝人們也以掌聲回應了她。
看著江芙抱著獎杯走下舞台,鹿辭的眼淚啪嗒啪嗒往地上砸。
她好想,好想看遲霜一眼啊。
頒獎典禮接近尾聲,主持人致閉幕詞。
鹿辭顫抖著手指,關掉了電視。
黑暗的屏幕裡映出了她狼狽的模樣,和她空洞的目光。
客廳裡明明開著燈,可她卻覺得周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點光亮。
……
鹿辭蜷在地上,她以為她躺了好久,可一看時間,才過去了五分鐘。
她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說。
【這個夜晚,才剛剛開始。】
是啊,她的發熱期,才剛剛開始。
可她已經筋疲力儘,丟盔棄甲,鬥誌全無。
她看著桌上的水果刀,萌生了一個想法。
那個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等她反應過來,看著手裡攥著的刀子,她猛地一甩手,把刀扔遠了。
不,不行。
那部戲她還沒拍完。
整個劇組,上百人的心血,不能毀在她身上。
她要扛過去,她要回劇組,她還可以見到遲霜!還可以見到!
趁著身體恢複了一些力氣,鹿辭扶著牆回到臥室,從櫃子裡拿出了所有的被子,她上了床,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用身體把被窩焐得暖烘烘的。
熱潮來襲,她咬住被角,腦中回憶著這段時間在劇組發生的事,有開心的,有難過的,幾乎所有的事情都繞不開遲霜。
她想到在劇組,第一次與遲霜聊天。
遲霜教了她很多蒙古包的知識,最後卻問她,為什麼要躲著她。
她想到第一次騎馬,馬兒失控,是遲霜衝出來幫她拉住韁繩,跟她說,“你不要怕她,要信任她,她不會傷害你。”
她想起……嗯……
**漸漸侵占了意識,她甚至感覺腦海裡遲霜的麵容漸漸變得模糊。
她想起遲霜喂她吃泡芙,那個奶油好甜。
她想起遲霜假裝幫她擦藥,偷偷親吻她的指尖。
她想起遲霜看她的眼神,那雙眼睛裡,滿滿的,倒映的都是她。
鹿辭的呼吸漸漸粗重,緊擰著眉頭,拚命回想與遲霜在一起的事。
可那些事卻好像離她越來越遠,她記不起來了,什麼都記不起來。
**上湧,身子燙的厲害,可她卻覺得冷,又把被子裹緊了些。
腦中一片混亂,她想去想遲霜,卻想不起來,她想忘掉的那段記憶,卻拚命閃過。
她聽到女人的聲音不斷浮現在耳邊,她把頭埋在被子裡,捂住耳朵,卻怎麼也阻不斷那聲音。
【小辭叫得可真好聽,再叫幾聲讓主人聽聽】
【發熱了是嗎?去把那條鞭子叼回來,主人就給你打抑製劑】
【嗯?又發熱了?頂級omega可真是敏感啊,可是主人今天不想給你打抑製劑,你要怎麼討主人的歡心呢?】
【小辭的嘴巴可真硬啊,不會求饒是嗎?那主人隻能每天都給你打催化劑了,打到你會求饒為止,好不好?】
【催化劑使用過量,會讓身體變得格外敏感,小辭是不是很享受這種感覺?嗯?你看看,可真是不知羞呢。】
鹿辭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來到浴室,打開蓮蓬頭,冰涼的水流打在身上,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雙目空洞,訥訥地看著客廳地上躺著的那把水果刀。
她喉嚨微微聳動,猶豫了一會,緩了緩,扶著牆起身,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她跪坐在地上,撿起那把刀,費勁的把刀拔了出來。
刀刃泛著森森寒光,可在她眼裡,這卻是她能看到的唯一光亮。
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想要的不是思想,不是愛情,不是有人疼有人愛,是解脫,隻是解脫!
房門被人敲響。
她沒有聽到,手指輕輕劃過刀刃,帶出了一串血珠。
“小鹿?小鹿你在嗎?我是遲霜,小鹿?”
門外傳來了遲霜的聲音。
她卻無動於衷。
“小鹿?鹿辭!”
遲霜用力鑿門,鹿辭被這聲響驚到,手裡的刀掉在了地上,她立刻撿了起來,警惕的看著房門。
“鹿辭?小鹿?我是遲霜,我知道你在,你把門打開!小鹿!”
【鹿辭?你在裡麵乾什麼?你拿著刀做什麼?主、主人!鹿辭她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宿舍裡,手裡還拿著一把刀!】
【鹿辭?你把門給我打開!你想乾什麼?造反嗎?誰允許你做出傷害自己身體的事?】
【小辭你彆做傻事啊!你把門打開好不好!】
【鹿辭,彆做傻事。】
【鹿辭,你媽媽來了,把門打開吧,你不是想見她嗎?】
【小辭,是你媽媽,你快開開門!】
“小鹿?小鹿!”
“砰”地一聲,房門被撞響。
門外的遲霜手一頓。
她能感覺到鹿辭就在門後,她能感覺到鹿辭身上的生機在一點一點的消退,連帶著她身上的特殊香氣也在漸漸淡去。
“小鹿,你不是沒人疼沒人愛,我疼你,我愛你!”
“你不是玩物不是奴隸,你是人,是有思想有主見的人!你可以擁有自己的人生,你值得擁有愛情,你不是一無所有,你有我!”
“你彆做傻事鹿辭!!!”
“她們不要你,我要你!!!”
遲霜用力地拍打著房門,拚命地想把鹿辭喚回來。
鹿辭側身倚著那扇被敲得砰砰作響的房門。
她曾經打開過一扇門。
可門後的人,卻將她推向了更深的淵底。
整整十年,她看不見一絲光亮。
直至今日,她身上還帶著那人賦予她的傷痕。
那是她最親、最愛的人啊。
“小鹿……小鹿……”
“小鹿!”
恍惚間,她好像聽見了遲霜的哭聲。
這聲音那麼無助,那麼悲慟,讓她心疼。
她顫巍巍的抬起手,落在門把上。
【寶貝,是媽媽呀,媽媽來了,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把門打開,讓媽媽看看,讓媽媽抱抱你。】
她瑟縮了一下,收回了手。
“小鹿,你相信我一次好嗎。”
鹿辭想起來了,她學騎馬那一次,遲霜跟她說,“你慢慢騎著,我跟著你。”
後來,她真的寸步不離的跟在自己身後。
可以相信她嗎。
“小鹿!”
鹿辭看著門把,咬了咬唇,顫抖著手扶在了門把上。
用儘全身的力氣,輕輕扣下。
哢嚓一聲,房門打開。
遲霜被雨淋了個通透,滿身狼狽,卻第一時間跑過來抱住了她,抱得好緊。
遲霜還在哭,哭的很傷心,像是受了傷,疼極了的樣子。
她貼著她的臉頰、額角,她從她手裡搶走了那把刀,扔得好遠,她拽著她的手腕仔細檢查,她把她摟住,哭成了淚人。
鹿辭仰起頭,看著她。
這一刻,她看到的不是遲霜。
那是一束光。
在她冰涼的心底慢慢化開。
一縷微光刺穿了霧靄,替她驅散了眼前的黑暗,一點一點,將她拉回了明亮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