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把賬單發給溫煦鈞,讓他支付溫絮白這些年的花銷——不然的話,這些事會在坊間傳得到處都是。

裴陌點了支煙,暴怒暫時發泄乾淨,他被一種混合著焦躁的痛快充斥,無聲眯了眯眼。

他根本不缺這個錢,也不在乎,溫家是人是鬼跟他都沒關係。

他隻是在替溫絮白報複溫煦鈞。

看,溫絮白這個人,離了他活不了,就連死了也要他幫忙出氣。

“聽,聽懂了……”助理結結巴巴,把車停在裴陌家樓下,“您……您生溫先生的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助理小心翼翼地問:“您氣溫先生,氣他不和您站在一起,一起恨那些人……是嗎?”

他多半是猜錯了。

因為裴陌臉上的暢快消失,正森然地盯著他。

“你說什麼?”裴陌問。

助理嚇得不敢再多說半個字,胡亂搖頭。

裴陌嗤笑出聲,懶得計較——這是什麼失心瘋的鬼話。

他怎麼會期待溫絮白和他站在一起,甚至因為這個生氣?

他和溫絮白是敵人,是仇人,這些年來,他都在盼著溫絮白能從他生命中消失。

裴陌忽然失了耐心,他懶得再多說半個字,扔下助理去車庫停車,匆匆走進那幢彆墅。

他等不及那些清理工人,他要親自去收拾溫絮白的遺物,把那些沒用的東西都扔乾淨,再算算溫絮白花了他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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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宿主。”係統在廚房,和莊忱一起偷吃炸薯條。“您花了裴陌多少錢?”

正常情況下,兩個人在一處,這種事哪裡能算得那麼清。

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吃穿住行都難免有所交集,真要樣樣都分割得清晰明了,難免樣樣傷人心。

因為那是種相當立場鮮明的拒絕,從此把對方排斥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不虧不欠、互不相乾,一分一厘都算乾淨。

……但莊忱還真能回答這個問題。

“一分沒花。”莊忱舉起薯條,在數據分析下,就連這根薯條也來自溫絮白閒來無事種的土豆,“溫絮白很能掙的。”

他們飄得不慢,也可能是裴陌那邊耽擱了太多時間,他們居然比裴陌還先到裴陌的家。

莊忱實在忍不住好奇,一進裴陌家門,就先直奔二樓,去瞻仰了那個鋥光瓦亮的廁所。

然後莊忱想起陽台有片小菜園,七天沒人照料,菜都難免打蔫枯萎了,但土豆還相當堅強,長勢依然很不錯。

莊忱一時技癢,沒忍住炸了個薯條。

係統抱著筆記本,聽得吃驚:“一分錢也沒花嗎?”

莊忱點了點頭,他想辦法接了點水,穿過起居室,回到那片小花園,把水淋在枯萎的菜葉上。

因為溫絮白就是這樣的人。

溫絮白一向很認真,認真地聽取彆人的話,認真地相信和記住——他記得裴陌說,他們兩個不相乾。

所以,從和裴陌結婚的第一天起,溫絮白就自己負責自己的生活。

這並不算難。

溫絮白自己掙錢的時間,比裴陌所知的、所能想象的都更早,在得病之前,溫絮白就已經自己負擔自己的訓練和比賽費用。

因為他是溫家的異類,他對經商並無興趣,也無天賦。溫經義嚴厲到鐵腕的管教,到了溫絮白這裡,就像雷霆巨石砸進溫秀明淨的深湖。

“溫絮白的藝術天賦非常好,攝影課賣的很不錯。”莊忱說,“剪片子也很掙錢,還有些人特地花高價,在他那裡預約排隊。”

隻有在人設允許的時候,他才能發揮相應的能力,溫絮白的上限很高,收入完全可以覆蓋支出。

如果不是因為常年住院,醫療費用和複健儀器的價格又都高昂,溫絮白其實能攢下更多的錢,也早能買下很不錯的海景房。

“對了。”莊忱忽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我是不是能回收屬於我的東西?”

係統也愣了下,迅速查閱相關規定:“是的,是的,可以回收。”

大部分這種被虐身虐心的炮灰,都是地裡黃的小白菜,不會有太多資產,回收還不夠費力氣,所以這條規定也很少被啟用。

但莊忱是蟬聯十二屆的優秀員工,能力很強,由他負責的炮灰,大都實力不菲能力出眾,隻是受命運苛責薄待,磋磨凋亡。

係統迅速拉了個清單,掃描出當前世界被判定為“屬於溫絮白”的物品和資源。

……說實話,回收溫絮白在當前世界的資產,好像都比維護好這個世界、拿局裡規定的那點工資更實惠。

在裴陌家裡,有一整間複健室,是溫絮白慢慢攢錢買器械,一點一點攢出來的。回收後保持原樣,直接搬回他們所在的世界,都能當個不錯的健身房了。

“就這麼乾。”莊忱生出熱情,把襯衫袖口挽到手肘,“裴陌是不是要找人清理這些?”

“是的,宿主。”係統監測到裴陌助理發出的信息,明天那些工人就不刷廁所了,改成收拾和清理整個二樓。

按照裴陌的要求,二樓要被全部清空,不留下任何溫絮白的痕跡。

他們可以直接幫忙。

莊忱二次確認:“裴陌本人是不是不會上來?”

“是的,宿主!”係統翻出裴陌的人設,裴陌厭惡溫絮白厭惡得要命,絕不會上二樓,不論生活起居,都隻在彆墅一樓活動。

哪怕溫絮白在樓上發病,裴陌也隻是叫護工上去查看。

溫絮白病發死亡那天,是這些年來第一次,裴陌踩著那些光鮮亮麗的木質台階,連摔帶滾地衝上二樓。

……裴陌甚至一直都不知道,這些台階很滑,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摔倒。

莊忱放下心,拿過花鏟,和係統一起刨出所有土豆,蔫巴巴的菜苗也不放過。

他們可以帶走所有屬於溫絮白的東西。

裴陌不會上樓,來收拾的工人也不清楚二樓原本是什麼樣,不會有任何問題。

莊忱整理得很專心,溫絮白留在這裡的痕跡很細碎,有常用的、已經半舊的柔軟毛毯,有恰好能曬到太陽的藤椅和裝滿書的古樸書架,有布置得舒適自如的工作室,有很老派很學究、鏡腿上綁著根細線的框架眼鏡。

這是一個人曾經活過的痕跡,溫絮白認真地活過每一天,認真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花銷和收入,記錄身體康複的進度……最後那些日子的情形不太好,他總是低燒冷汗,偶爾肚子疼。

但應該也問題不大,溫絮白在日程上寫,休養幾天後,或可好轉出門,去看寧大摩托的遊泳比賽。

他身上其實還有褪不去的少年氣,被寧陽初取笑了,就在筆記本上記仇,睚眥必報地給人家起外號報複,還在外號邊上畫想象裡的摩托艇。

莊忱把這些逐一收好,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沾了血,溫絮白寫到這裡時忽然發病,倉促跑去洗手間,剛進門就失去意識栽倒。

莊忱把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撫平,從筆筒裡抽出一支鋼筆,把點點血跡描成一枝梅花。

他直起腰,讓這支鋼筆在指間隨手轉了兩圈,化作數據消失。

莊忱拿起一個手工相框,正仔細評估藝術性與相關價值,餘光略過門口,忽然看到個不知站了多久的身影。

……

莊忱站在那張溫潤的黃楊木書桌前,鎮定且警鈴大作,通知係統立刻幫自己隱身。

“好的,宿主!”係統也沒料到這一變故,慌張且警鈴更大作,“我們要把相框一起帶走嗎?”

莊忱百忙裡抽空問:“值錢嗎?”

這是溫絮白閒暇時自己做的東西,酸棗木,樸拙靈動,被打磨得光澤溫潤。

“值錢,值錢。”係統剛把相框在商城後台上架,“有人出高價拍,想要收藏。”

係統劈裡啪啦排出兩條支線。

支線一:安撫裴陌情緒,保證世界不崩,獲得工資五萬經驗點。

支線二:搜集所有溫絮白遺作,上架拍賣,預估收益五千萬經驗點。

莊忱二話不說擄走相框,在裴陌撲過來前隱身。

裴陌滾成一團,重重摔在地上。

二樓的地板太滑了,他摔得暈頭轉向,那個影子再次出現,又在他的眼前消失。

溫絮白在他眼前消失。

連同那個短暫的暑假裡,溫絮白親手給他做的、被保存了十餘年的相框。

他們的合照飄下來,除去結婚證,這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拍攝於那個短暫的暑假,他尚且不知道溫絮白的身份。

他纏著溫絮白,溫絮白被他鬨得心軟,領他去山裡摘野棗,去河邊打水漂。溫絮白把隨身的相機放在石頭上,幫他摘下瘋玩沾上的野草,帶著他一起拍照。

他們的合照掉在地上。

這是溫絮白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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