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也不是不行。
但實在沒有這個必要。
莊忱在公寓裡飄了一圈,他用溫絮白的手去觸碰每個細節,打磨圓潤的厚重棗木書櫃,淡綠色的、生機勃勃的牆漆。
隻差一點,這座相當神氣的小公寓,就能等到它的主人了。
“做做夢,不會讓人崩潰。”莊忱合理舉證,“溫絮白也做過噩夢,並沒崩潰。”
係統錯愕:“溫絮白也會做噩夢?”
“當然。”莊忱撕下張紙,折了個小飛機,“溫絮白也是人。”
紙是係統弄來的鬼界專供,那個小飛機被莊忱從窗戶送出去,打了幾個旋,就在海風裡變得透明,融化進月下的粼粼波光裡。
溫絮白也是人……也有深夜醒來,心跳轟擊耳鼓,不得不走到那扇窗戶前透風,慢慢調整身體狀態的時候。
如果那些噩夢讓溫絮白崩潰,莊忱就會收到人設變動的通知。
莊忱沒到收過通知,就說明溫絮白仍是溫絮白,並沒因為做了幾場噩夢,就像這個世界有些主角那樣要死要活。
溫絮白做過最出格的反應,也隻是半夜離開臥室,去視野更好的那扇窗戶前透風而已。
——寂夜無人,所以他可以稍微放鬆,難得顯出平日裡不願表露的疲倦虛弱。
溫絮白幾乎沒有去過彆墅的客廳,不知道站在窗前,影子會投在一樓的地板。
但裴陌知道。
裴陌在一樓辦公,看得見那個影子,抬頭就能看見扶著窗沿、累到走不動的溫絮白。
溫絮白披著外套,比過去清瘦了很多,支撐窗沿的手微微發抖,清臒身形受病痛折磨,無力再像從前那樣站得軒拔筆挺。
裴陌看見了,隻是分不出時間去管——況且,他也認為溫絮白可以自行處理。
他在為了裴氏的一筆大生意通宵,沒時間管這種閒事,沒時間上去問溫絮白,是不是不舒服到了極點,以至於甚至沒辦法憑自己走回房間。
去了也沒用,溫絮白用不著他,溫絮白自己又不是不會吃止疼藥。
那樣的深夜其實不止一兩次。
裴陌從沒紆尊降貴,去一趟那個爬上去就會累死的二樓。
有什麼必要上去?裴陌不認為這有意義,溫絮白隻不過是沒睡好,半夜出來遊蕩。
那個溫絮白,什麼事都自己處理、什麼情緒都能消化,永遠用不著他插手……他當然沒必要多此一舉。
每次裴陌結束工作,再去看地板,那裡就不再有溫絮白的影子。
裴陌並不在乎,隻是漠然合上筆記本電腦,用力踩著那塊地板離開客廳,自顧自洗漱睡覺。
他不知道溫絮白夢見了什麼,為什麼會半夜醒來、去窗前透氣,也完全沒心思去問。
溫絮白並沒說過要他幫忙。
溫絮白不是用不著他,一個人就什麼都能做麼?
這麼無所不能,難道還處理不好
一兩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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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劇情殘留的夢魘就這麼被扔在那,交給裴陌自行處理。
於是裴陌也就享受了一個星期的高清立體睡眠體驗。
夢裡沒有溫絮白的房子,隻有廢墟,無法修複,偶爾會有慘白的光球、海鳥和薑汁可樂。
夢裡也沒有溫絮白。
助理去辦公室的時候,都被他的狀態嚇了一跳:“……裴總!?”
裴陌坐在辦公桌後,他正翻閱著桌上的文件,聽見助理的說話聲,就麵無表情地抬起眼皮。
助理臉色煞白,站在辦公桌前,不敢貿然說話。
現在的裴陌,看起來至少正常——至少沒像前些天。
沒像前些天那樣,回到彆墅看見空蕩蕩的二樓,就大發雷霆著咆哮嘶吼,要活拆了那些該死的清理工人。
那天晚上……裴陌簡直像是瘋了。
又或者說,自從去了海邊見那位溫先生一趟,再回來,裴陌的狀態就不算正常。
裴陌到處問人這世上有沒有鬼,有的話要怎麼招、怎麼見……如果以前能看見,但忽然有天開始就看不見了,是怎麼一回事。
回彆墅的路上,裴陌甚至讓助理去找懂陰陽五行、八卦奇門的,篩出不是騙子的人,他要問話。
……然後,還沒等助理消化掉這個詭異的要求,他們就回到了那幢彆墅。
裴陌終於看見了空得可怕的二樓。
直到今天,助理還記得裴陌當時的暴怒,和身上爆發出的可怖殺意。
而這份暴怒在旁人看來,其實完全莫名其妙——裴陌堅持認為有人拿走了二樓的東西,可清理工作本來就有全程錄像。
錄像完全可以證明,在工人們來清理之前,二樓就已經是這樣了。
沒人亂動過二樓的東西。
二樓本來就這麼空。
空得不怎麼像有人來住過,空得沒剩下多少屬於溫絮白的痕跡。
“你們這位裴總究竟怎麼回事?”家政平台的人已經被弄來很多次了,焦頭爛額,低聲問助理,“難道不是他自己扔的嗎?”
二樓的那些東西……難道不是裴陌自己扔的嗎?
裴陌那麼厭惡溫絮白,那麼憎恨溫絮白的一切,這種態度早就已經人儘皆知——哪怕稍微動動腦子,也能猜得到二樓現在這種情況,是發生了什麼事。
在那個溫絮白終於死掉後,裴陌就開始大肆清理溫絮白留下的東西,抹去溫絮白留下的痕跡。
這樣清理過仍嫌不夠,所以裴陌又讓清理工人來收拾,想要徹底把二樓清空。
乾清理工作的,沒少見過這種家庭:相見兩厭,感情名存實亡,於是一方亡故後,另一方迫不及待清空舊物。
猜都不用猜,肯定就是這麼一回事,畢竟這位裴總那麼恨那個溫絮白。
——現在跑來跟他們這些乾活的犯
什麼混?
難道扔了又想後悔不認,想賴賬,找他們來背鍋?
家政平台的負責人想不通,助理其實也全然不清楚,隻能徒勞看著裴陌推開所有人,把那個空空蕩蕩的二樓徒勞地翻個底朝天。
裴陌倒空了清潔工人的所有垃圾袋,像個被剝奪了全部財產、徹底宣告破產以致神經失常的流浪漢。
他在那些廢棄物裡拚命翻找,終於找出一個半舊的筆記本,又拚命擦拭,直到上麵最後一點臟汙灰塵也消失。
可裴陌卻又不看這個筆記本,隻是把它塞進風衣的口袋,寸步不離地貼身帶著,頭也不回地甩下了這幢彆墅。
……
這也是今天,助理不得不來辦公室,確認裴陌的狀況的原因。
從那天之後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整整一個星期,裴陌都沒再回過家,甚至從沒離開過辦公室。
雖說這裡也有簡易的休息室,也能洗漱、洗澡和臨時補覺,但一個大活人一星期都足不出戶,也總歸叫人實在不放心。
哪怕裴陌作為總裁的工作效率甚至不錯,處理了裴氏這段時間以來積壓的文件,讓陷入混亂的裴氏變得稍稍不那麼混亂了一點……也還是一樣的。
公司理事會和友商,都不大信任裴陌眼下的狀況。
於是助理不得不壯著膽子,大半夜鬼鬼祟祟摸上來,敲開了裴陌辦公室的門。
……而裴陌的狀況,也的確嚇了助理一條。
坐在辦公桌後的裴陌,臉色極差,幾乎顯出某種灰青色,身上有種反常的頹敗之氣。平日裡整潔的西裝揉成一團,被他亂扔在沙發裡,襯衫也分明發皺。
“董事們都不太放心……”助理實在心驚膽顫,甚至沒來得及斟酌措辭:“裴總,您要不要——要不要去趟醫院?看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看看是不是精神出了什麼問題?
助理被自己嚇得臉色煞白,越問越知道要遭,屏住呼吸苦著臉低頭,準備挨過這些天來裴陌的雷霆暴怒。
助理遲遲沒聽見動靜,有些發愣,抬頭看去,卻發現裴陌正盯著某處出神。
想起裴陌讓他查的“陰陽五行”、“八卦奇門”,助理立時毛骨悚然,僵硬著寸寸回頭。
……那裡什麼都沒有。
隻不過是一塊恰好落了月光的地板而已。
今天的月色很好,很明淨、很亮堂,驅散了無聲蔓延的詭異。
助理鬆了口氣:“……裴總?”
裴陌終於被他叫回神:“什麼事——你的賬單整理好了?”
他說話時沒什麼語氣,像是毫無情緒地吐字,和前幾天比起來,反倒被襯托出相當離譜的態度尚可。
助理就知道他要問這個,臉色更苦,咬著舌頭不敢出聲。
裴總讓他整理那位溫先生這些年的花銷,算出究竟花了裴氏多少錢……說實話,這份工作根本不難,當天晚上就完成了。
因為根本就沒有這
項支出。
助理跑遍了所有財務和審計部門,得到的所有答案都一樣。
會計被他反反複複問了十幾次,氣得要命,差一點就辭職以明誌——怎麼會有錯?對賬差一分錢都要坐牢的,怎麼可能有錯??
助理帶著這個結果,不敢彙報給裴陌,又去苦哈哈帶著人翻各種賬本和報銷發票。
二次檢查,得出的結論依然是一樣的。
溫絮白從沒花過裴氏一塊、一毛、一分錢——甚至因為溫絮白的離世太過突然,財務那邊還卡著一筆運動員團隊負責人的工資。
這筆工資,需要裴陌作為配偶,帶著溫絮白的死亡證明、他們的結婚證明、溫絮白本人的工資卡去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