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 / 2)

這些細小的端倪,被這些家夥抓住一次、兩次——第三次就難免叫人識破,哪怕再裝回原本的人設,也沒人相信了。

二十三歲的那天,莊忱終於被這群家夥暗算。

一群人衝進起居室,完全不受他冷酷淩厲的氣勢震懾,相當熟視無睹地把蛋糕抬進來,給他過了個兵荒馬亂的生日。

……

係統完全能理解莊忱:“宿主當時是新手,冷酷淩厲得還沒那麼熟練。”

莊忱被風吹得飄起來,就慢悠悠飄過去,摸了摸阿克的腦袋:“是這樣。”

他撿回去的主角團裡,這是最小的一個——現在也才十二歲。

小家夥這些天渾渾噩噩、清醒過來就哭,半夜也哭醒,已經發了好些天的燒。

莊忱活動了下手腕,熟練地劃了厲鬼體驗卡:“有什麼能兌的沒有?”

“……”係統立刻掏出算盤賬本,“宿主,見鬼權可能不好兌。”

這個世界有精神力,有信息碎片,不用見鬼也能見到影像——像是淩恩那種精神力強度,如果不是他們設定了隱身,甚至能直接看到莊忱。

但如果莊忱的需求,隻不過是哄一哄十一號小主角、托夢讓十一號小主角睡個好覺……那麼隻要等價等量地兌換夢境就可以了。

隻是讓淩恩夢不到莊忱,這聽起來也不算多嚴重。

畢竟在這麼多年裡,淩恩留在冰天雪地的前線,拒絕回來、拒絕多接觸帝星來的消息。

這麼多年的時間裡,淩恩本來也從未夢見過莊忱。

莊忱點了點頭,在兌換確認上簽字,把哭昏過去的孩子攬住。

有人抱著阿克去邊上休息,剛想安慰,少年就在夢裡屏住呼吸。

——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麼夢。

隻知道這孩子在夢裡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嚎啕……委屈到極點、難過到極點,拚命鑽進了篤定著不會拒絕的懷抱。

隻知道阿克又在昏睡裡回了七年前,死死抓住一片衣角,說什麼都不肯放手,要陛下哥哥跟他回家。

他再也不偷懶、再也不耍賴了,不要陛下哥哥抱,他每天都拖三遍地再擦十遍桌子,帶最好看的花回來。

他哭得喘不上氣,直到像是有什麼人抱著他,慢慢地拍著背、慢慢地哄。

一點一點拍哄,直到這場綿延了七年的難過,被輕柔地按下暫停。

像是有人把他從過往裡解脫出來。

那些傷心被暫時打包好,放在沒那麼容易翻出來的地方……等時間讓它們褪色。

人死注定不可複生。

或許等他長大一點,再長大一點,就有能力處理這份傷心。

……

確認阿克完全睡熟後,莊忱離開他的夢境。

係統就在夢外麵等。

入夢會消耗一定能量,係統變成小棉被,在寒風裡裹住莊忱:“宿主。”

莊忱有點想要冷酷鬥篷,扯了扯棉被:“怎麼了?”

“淩恩走了。”係統彙報,“他去了暖宮……帶著星盤。”

那就是去收集碎片。

莊忱也沒有親眼看過那場生日——他在那個時候,其實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看不見,聽得也不清楚,因為感官嚴重消退,連蛋糕都沒吃出味道。

所以多少有些遺憾。

他想知道那個蛋糕好不好吃。

既然淩恩去放電影,莊忱也就一起過去:“這個世界看起來很穩定。”

係統:“嗯嗯。”

“淩恩不容易被誤導。”莊忱說,“他越收集碎片,越會意識到,我對他和對彆人不一樣。”

——主角團的其他人,都是莊忱在十八歲以後接觸的。

長大成人的伊利亞皇帝,不再是過去那個驕縱少年,已經被時間和病痛磨得很成熟和沉穩……能夠給出最大程度的耐心包容。

主角則不一樣,淩恩現在隻是被莊忱的死訊困住,但遲早還是會想起……他們年少的時候,莊忱有多難伺候、多目中無人。

對淩恩來說,這隻是少年時決裂的一位故人,這位故人後來長大成人、變得成熟,變得比過去好很多。

因為少年時的矛盾,淩恩拒絕回來,也就錯過了“變得比過去好很多”的莊忱——這的確遺憾,但也隻需要遺憾就夠了。

要不了多久,淩恩就能想明白這件事。

有這個作為基礎,主角支線的穩定度就不該有太大的變化,這個世界應該就沒理由崩掉。

至於主角團之間,看起來已經完全無法調和的矛盾……

莊忱揉揉脖頸:“實在解決不了,就不解決了。”

他親手教出來的主角團,就算有天大的矛盾、天大的裂痕,真到了必須合作的時候,也一樣會做。

這麼點事……莊忱還是有信心的。

幾年前,險些讓淩恩死在戰場上的那場仗,就是努卡把他從機甲廢墟裡拖回來。

不論努卡多想殺了淩恩,都不會真的動手。

因為保護伊利亞星係需要戰神——這片星係裡,凝聚著莊忱全部的心血。

“淩恩應當不至於崩掉。”莊忱說,“也死不了。”

係統:“嗯嗯。”

莊忱:“主角沒成

團,應該也不至於影響星際穩定。”

係統:“嗯嗯。”

莊忱舉起係統晃了晃:“想什麼呢?”

係統嚇了一跳,啪地變成冷酷鬥篷:“我在想……宿主這個時候的演技,是真的不好。”

演技不好,心又軟。

小孩子對這個最敏感……所以阿克才會這麼難過。

莊忱承認這個,點點頭。

係統變成鬥篷裹著他,猶豫半晌,才又問:“那——宿主跟淩恩在一起的五年。”

嚴格來說,那才是莊忱作為新手、一點經驗都沒有的五年。

無論是後來多厲害的金牌宿主,第一次進入世界、第一次接手人設,也不可能完美到半點紕漏也不出。

“在那五年裡。”係統小聲問,“宿主……是真的特彆傲慢、特彆驕縱、特彆的不好相處嗎?”

——————

淩恩走進暖宮時,也在想這件事。

他一時想不起來了——他離開帝星已經有很多年,離開這座暖宮的時間就更久。

在莊忱十八歲生日的那天,他遞上了申請,想要離開帝星,去前線駐守。

申請被批準得很快,是揉爛了從窗戶裡砸出來的。

十八歲的小皇帝,因為沒有精神力、根本沒什麼力氣,站在窗口朝外麵的他發火:“你現在就給我走。”

他站在窗外,打開那張申請,發現少了一個簽名:“這裡還空著。”

簽字的鵝毛筆、皇帝的印章,就也接二連三從窗戶裡砸出來。

淩恩很會模仿莊忱的筆跡,自己簽上那個簽名,把印章蓋好:“你打算怎麼過生日?”

窗口的小皇帝垂著眼,裹著件黑漆漆的鬥篷,神色冰冷:“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不是要走了?”

……淩恩現在回想,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當時回答了什麼。

總歸不會是多合莊忱心意的話。

他並沒給莊忱過十八歲的生日——連禮物也沒送,當天晚上就離開帝星,去了前線。

連扔出來的鵝毛筆和皇帝印章,都是叫人代他送回去的。

會這麼做,一方麵是因為淩恩完全不喜歡莊忱,想要提前避嫌,免得再傳出那些說他們“早晚就該在一起”的流言蜚語。

另一方麵……是他那時覺得,莊忱有必要改一改這隨便亂發脾氣的毛病。

畢竟莊忱已經做了皇帝,身上肩負的是整個伊利亞,也該學會控製脾氣,喜怒不形於色了。

……

淩恩攥著那塊星板,在暖宮裡找了個地方坐下。

——這種材料的確很奇異,他很快就能聽見這裡殘留的聲音、看到殘留的影像。

他不在了,還是有人給莊忱過生日的。

生日非常熱鬨,湧進來的一群人根本無視皇帝陛下的“大發雷霆”、“冷若冰霜”,熱熱鬨鬨地把蛋糕推到莊忱麵前。

這些人不由分說地把二十三歲的皇帝按進椅

子裡。

桌上堆的全是些亂七八糟的禮物,像是什麼異獸的指甲、變異甲蟲的鐵鐮、胳膊和腿裝反了的機甲模型……最好的也隻是條裹著隕鐵碎片的琥珀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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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的阿克抱了一大捧花,一跑一摔跤,咧著嘴爬上莊忱的膝蓋,把花往他懷裡送。

……始終一言不發、顯得冷冰冰的年輕皇帝,這才勉強露出點緩和神色,抱住懷裡的小不點揉了揉。

“浪費時間。”他靠在椅子裡,垂著眼,根本不接努卡遞過來的蛋糕,“我養你們,是叫你們乾這個的?”

這群人早皮得刀槍不入,也不反駁,乾脆直接舀起一勺蛋糕喂過去。

喂過去,他們的小陛下也就吃了。

吃的很慢、看起來相當嫌棄,但還是把那一勺奶油全咽下去。

“香不香?”有人緊張地問,“我們做了好幾個,這個是最好吃的了……”

這話沒立刻得到答案,麵若冰霜的年輕皇帝抱著小不點,被那一捧能將人淹了的花擋著,依舊靠在椅子裡,胸口慢慢起伏。

……在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麼極細微的、無法清晰分辨的強烈不安,在命運的接縫處悄然蔓延。

但緊接著就被莊忱的聲音蓋過去:“蛋糕。”

“還不錯。”莊忱說,“還行。”

這些人立刻雀躍著蹦起來。

年輕的皇帝靠在椅子裡,仍舊裹著那件半舊的黑鬥篷,蒼白的臉上慢慢露出點笑。

……

淩恩卻站了起來。

他走到那道影子旁邊,在那雙眼睛前慢慢揮了下手:“……阿忱。”

他將精神力毫不吝惜地灌進這塊碎片。

這樣可以最大程度還原當時的情境,在精神力的維持下,甚至可以發生輕度交互——他甚至可以碰得到莊忱。

“阿忱。”淩恩扶住椅背,他不敢去碰鬥篷下異常瘦削的肩膀,“聽得見嗎?”

莊忱的回答根本對不上……這些人問的是“香不香。”

他們一起長大,淩恩比任何人都清楚莊忱的習慣,如果問“香不香”,得到的答案隻有是或否。

莊忱不喜歡模棱兩可,不喜歡給出不確切的回複。

……而現在,莊忱是在猜他們的問題。

猜測這個問題是和吃進去的東西相關,於是給出個最可能對得上的、不會引起懷疑的答案。

莊忱……的確如他所願,變得喜怒不形於色了。

這是伊利亞最驕縱的小皇子,在十八歲的生日那天,被迫學會的東西。

年輕的皇帝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所有熱鬨都散儘。然後摸索著起身,跌跌撞撞去吐出吃進的蛋糕,倒了些水給自己漱口。

“阿忱。”淩恩實在無法忍受,他過去伸手,想要扶住這個碎片裡的影子,“你坐下,坐下休息一會兒,叫人來——”

“……好吵。”影子低聲說。

淩恩定在原地。

他於是不敢說話,也不敢動,看著碎片裡的莊忱繼續摸索,磕絆了幾次後,才終於走到桌邊坐下。

二十三歲的莊忱,一樣一樣摸著那些禮物,把異獸的指甲套在變異甲蟲的鐵鐮上,又把這個搭配組裝進已經很亂套的機甲模型。

他像是很久沒得到過這些……相當認真地擺弄、認真地一個人坐著玩,就這麼一直專心地玩了幾個小時。

“留音石。”莊忱開口,讓房間裡能記錄聲音的石頭亮起來。

“禮物,我很喜歡。”他說,“謝謝。”

“把它們和我的鬥篷一起下葬,花放在碑前。”

“告訴阿克,我去‘殘星’巡視了。”

年輕的皇帝慢慢說完這些話,留下那件鬥篷,搭在椅背上。

他最後還是沒舍得項鏈,摸索著拿起那條套在機甲脖子上的琥珀項鏈,拿在手裡晃了晃。

“是什麼顏色?”他問。

沒人回答,留音石的光已經熄滅。

他也不在意,把琥珀項鏈就這麼掛在脖子上,哼著歌,背著手慢悠悠走出了暖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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