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1 / 2)

“這兩年裡,商南淮給沈灼野發了很多消息。”

係統翻出那個舊手機:“宿主。”

這是沈灼野的遺物,也是當時那場搶劫案的證物,其實一直放在當地警局的檔案室裡。

他們暫時拿出來,等用完還要還回去。

沈灼野的所有東西都是這樣。

既是他的,也不是他的,早晚要還回去。

莊忱帶著係統飄回小木屋,找了根充電線,給手機插上,放在一旁等著開機。

按照當地的法律,這種無主的房屋會統一回收再公開拍賣。不過他們這個小房子的資料一直沒被統計進去,具體原因不詳,或許是某個環節出了差錯。

這差錯不壞,這裡的氣候條件很好,常年溫暖濕潤,沒什麼灰塵,日照時間也充足。

沈灼野臨走前關了窗、鎖了門,收拾了房間。雖然兩年時間沒人住,屋子依舊很乾淨,隻是雜草長得很高了。

係統去雜草叢裡,撿了朵小花回來:“宿主。”

是朵藍色的野生鳶尾,叫風吹掉在地上,莊忱弄了個裝水的小瓶蓋,讓它開在窗邊。

陽光透過窗戶,暖和明亮,像是溶進那點清水裡。

手機的質量不錯,隔了兩年依舊能開機,屏幕嗡地亮起來,湧進來的消息一口氣擠得滿滿當當。

商南淮可能是把沈灼野的號碼當成了個備忘錄兼樹洞。

最近一條就在幾天前,商南淮給他發:可算是把那玩意踹了,大爺的。

這樣的商南淮對外相當罕見。

商南淮很會裝,對外裝得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對著沈灼野就不介意。

圈子裡熟的人幾乎都知道,沈灼野嘴很嚴,學不會背後傳閒話,明明手裡攥著一堆放出去就能讓狗仔開香檳的猛料,一個也沒曝過。

商南淮有時候看著,都替他覺得可惜:“你就不能放出去幾個?這可值不少錢……你不是缺錢?”

他問這話的時候,沈灼野被合同挾製,連軸轉地拍幾部毫無意義的爛片,剛從灑水車的人造暴雨底下回來。

商南淮其實時常會嫉妒沈灼野——相當坦誠不避諱的嫉妒,甚至總是乾脆跟沈灼野直說。

畢竟戲路相仿、地位相當的時候,看到一個老天爺喂飯吃的天賦型,總讓人難免扼腕。

商南淮看了沈灼野的鏡頭,就算是這種爛片裡,沈灼野的表現也一樣可圈可點。

這可不是邵千山能調|教出來的本事。

沈灼野站在鏡頭裡,骨頭裡的野性叫沉默牢牢克製束縛,張力無限,衣服濕透也不狼狽,更顯出瘦瘠卻勁韌的身形,襯著那雙生冷的黑眼睛,漂亮得不像話。

實話實說,商南淮自己要是路人觀眾,肯定也喜歡沈灼野。

沈灼野枕著手臂,大口喘氣,被商南淮往身上罩了條毛巾。

上一場戲的體力消耗不小,沈灼野用力揪著衣服,往心臟重重砸了兩下,濕透了的

碎發貼在額頭上,瞳孔漆黑,一言不發地掃一眼商南淮。

沈灼野不明白,商南淮是不是太閒了,為什麼要給他探班。

商南淮其實也不明白……這種行徑要是放在彆人那,準定要以為這是個得意洋洋的示威。

畢竟沈灼野之所以被困在這幾部爛片裡,罪魁禍首就是商南淮當初在邵千山手上,對外欠下的人情債——這種人情債記在經紀人身上,商南淮不還,沈灼野就得還。

但商南淮就是忍不住找他,沈灼野不會把人往壞了想,這點讓人挺放心。

沈灼野擦乾頭發上的水,惜字如金:“我不掙這種錢。”

“那你賣給我。”商南淮說,“我掙,我拿好通告跟你換。”

商南淮跟他商量:“回頭我曝出去的消息,也沒人懷疑你,沒人知道是你說的。”

沈灼野不理他了,扶著牆走到僻靜的地方,坐在台階上,額頭靠著牆,閉著眼睛不說話。

商南淮經常在他這兒討沒趣,討之前就知道會沒趣,知道了還要討,樂此不疲。

商南淮覺得沈灼野有意思,他跟沈灼野的秉性天差地彆,恨不得背道而馳,偏偏又被沈灼野身上這股子勁吸引。

“做人彆太可丁可卯,沒必要。”商南淮還非要教他,“你對得起彆人,彆人不一定對得起你。”

沈灼野低聲說:“我不在乎。”

他想站起來,身上一軟就摔回去,用力撐住台階,沒因為眼前的黑霧撞在地上。

商南淮看見了,等著沈灼野服軟。

沈灼野不服,發抖的手撐著膝蓋,逼出力氣起身,沉默著往片場一步步走回去。

……商南淮以為自己並沒在意這個。

當時是不在意,知道沈灼野生病以後,這些事開始偶爾被想起來,沈灼野消失的這兩年,這些記憶慢慢變得清晰。

商南淮發現自己挺在意那天。

不是在意沈灼野,是在意他自己的表現——當時就該拽著沈灼野不拍了,去休息,要麼就醫院。

看著沈灼野站都站不起來,商南淮是有這種念頭的,但他當時覺得這念頭莫名其妙,就沒管。

其實應該管管。

聯係不上沈灼野這兩年,商南淮就在琢磨這事。

要是自己有個工作室呢。

要是他有個工作室,就把沈灼野養起來,一年最多精雕細琢地拍兩部戲,多了不碰。

沈灼野死腦筋,不願意黑彆人,不願意踩著彆人上位,那就不跟這個死腦筋拗著乾不就得了。

一個工作室養兩樣人,商南淮自己鬥自己的風雲迭起,讓沈灼野演他的戲,閒了就去曬太陽睡覺。

養隻溜光水滑的小豹子,多不錯。

……

商南淮琢磨了快兩年,才總算琢磨明白自己的想法。

他有了想法,一向就即刻著手,隻不過這事不好辦,到最近才徹底搞定。

一搞定,商南淮告訴的第

一個人,就是沈灼野:總算把那玩意踹了。

商南淮說的“那玩意”自然是邵千山。

成立個人工作室容易,要徹底跟合夥了這麼多年的經紀人硬掰,麻煩事就很多。

邵千山手裡還攥著商南淮不少事,反之也一樣——兩個人誰都不乾淨,到了這時候反倒有了層保障,誰也不敢魚死網破,爭的也不過是利益平衡。

商南淮叫這事弄得頭痛不已,就忍不住羨慕沈灼野:還是你舒服,這兩年日子幸福吧?

商南淮:你那合同到期自動解約了……傻叉公司還想卡你,我使了點手段,搞定了。

商南淮:早跟你說過,有時候人還得使點手段。

商南淮:……算了,不說這個了,反正你不愛聽。

商南淮:彆躲清淨了,回來玩。

商南淮:給你點好日子過,沒人逼你的好日子,以前沒見過吧?

商南淮:美得你找不著北。

/

沈灼野的確沒見過這種好日子。

莊忱把手機放回去,係統拷貝出裡麵的所有信息,生成一個虛擬手機,放在數據倉裡。

然後這個手機就被還給警局,原封不動地放回證物袋。

手機的外殼還沾了些血,這些血從沈灼野的心臟湧出來,一見天日,很快就乾涸。

這是個鄉下的小鎮,行政機構沒那麼嚴謹,沈灼野的屍體火化以後,就被安置在附近的公墓。

很不起眼的一座墓,名字按那些醫療報告上的拚音,甚至還有疏漏,落了個H,寫成了“”。

“昨夜。”來掃墓的華裔小孩子蹲在旁邊,描著字母拚拚音,“媽媽,有個人昨夜死了。”

童言童語,不知忌諱。做母親的連忙製止孩子,又往那塊空空蕩蕩的墓碑前也放下一點貢品,雙手合十禱祝。

旁人看不見的影子坐在墓碑上,慢慢晃著腿,低頭看那一對母子,看第一次由這個世界掉落的貢品點心。

係統看了一會兒,飄回莊忱身邊:“宿主,我們要回去找主角CP嗎?”

任務主線其實在地球的另一頭,按理說,他們刷新的地點也該在商南淮或者邵千山的附近。

這次直接回到了小房子,或許是因為有必要先借走手機,複製出裡麵的全部內容,再把證物還給當地警局。

也或許是因為……沈灼野很想再在這裡待一會兒。

一天也行,半天也好。

沈灼野想坐在自己的墓碑上,發一會兒呆,什麼也不做,看看路過的人。

“回去。”莊忱起身,“有時間再回來。”

係統熟練地抱著虛擬手機找航班,準備隨機找個幸運行李,和宿主一起疊扁躺進去。

莊忱把貢品還給原本的主人,臨走前帶走了那個裝清水的小瓶蓋,還有瓶蓋裡的小藍鳶尾花。

帶花園的小房子依然乾淨整潔,像是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也像是主人昨夜剛走,明天就回來。

……

商南淮的住處就亂很多。

是那種要有狗仔進來偷拍,說不定會讓所謂“謙謙君子”形象崩塌的亂,商南淮自己也不在意。

他反而不理解,沈灼野既然是邵千山說的“小混混出身”,怎麼家裡跟有強迫症一樣。

非要收拾得那麼整齊,弄得窗明幾淨不說,地板上都不帶一點灰,每樣東西甚至都有固定位置。

商南淮去過沈灼野家,當時是個意外——正人君子去夜店,差點叫狗仔堵了,半夜打電話給傳聞葷素不忌的禍害敗類救急。

這會兒商南淮正接一個網絡采訪,就在聊這事:“欸,有人知道嗎?沈灼野沒去過夜店。”

主持人腦子都木了,不知道這話怎麼接,訕笑著結結巴巴:“您、您也沒去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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