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艘賊船,船老大是個馬臉駝子,眼神陰鷙,專乾些打家劫舍、謀財害命的勾當。因為他盲信惡靈,常用小孩祭祀,所以附近市鎮上的拐子賣賊都把他視作大客。他見了江濯,果然高興:“近幾日河上風浪大,老子正愁著該從哪兒弄個好貨給河主吃,這可真是瞌睡碰到枕頭皮,來得正是時候!”
手下人說:“大當家,這小孩玉雕似的,若是能把他製成靈像擺在堂上,滿室生輝豈不美哉?”
?唐酒卿提醒您《過天門》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說的是種邪術,過程很殘忍,需要先用玉石封住小孩的七竅,再渾身塗抹毒水、符水,等人閉氣而亡,未經開竅的靈能便會留在體內,使其成為一個可以借能的靈像。
船老大道:“美你爺爺個屌|毛!這裡你做主還是老子做主?!你不知道河主已經餓了好幾天了嗎?再不給祂吃的,祂就該吃你我了!快他媽少廢話,趕緊去給我設壇,趁著時候還早,今晚就把他祭了!”
見他動怒,手下人不敢再置喙,連忙驅船離岸,張羅起設壇。江濯被他們拎來拎去,劇烈掙紮,喊著:“放開我!放開你爺爺!”
船老大說:“她媽的,你這麼小點,就會自稱爺爺了?!”
江濯道:“我是你妖怪爺爺,乖孫子,快把我放開!我肚子餓!”
這都是他討飯的時候學會的,他知道“爺爺”是占人便宜,而“妖怪”則是因為彆人老喊他妖怪,他就以為妖怪是個很可怕、很嚇人的東西,所以每次碰見壞人,就這麼自稱。
船老大聽他口齒伶俐,更加稀奇:“老子喂了這麼多小孩,就數你膽子最大,也不知道到底是個野的還是個傻的。罷了,來人,給他拿兩個饅頭,讓他做個飽死鬼!”
雨淅淅淋淋,江濯終於拿到了饅頭,他餓極了,也不覺得害怕,邊啃饅頭邊看船上人忙碌。
這夥人應該是常常祭祀,一個個駕輕就熟,不過須臾就擺弄得當。大紅燈籠照著,河麵翻滾,船底下似乎有人在竊竊私語。
船老大持香拜壇,語氣虔誠:“近日河上不太平,弟子走貨辦差總碰見雷骨門那幾個小癟二,已經壞了好幾趟生意了!河主,求求您,看在今晚有小金童的麵子上,再助我一回吧!”
他說完,“砰砰”磕了幾個響頭,把香插好。那香身附有咒文,能召請河裡相熟的惡靈,他等了會兒,看香在風裡被吃了大半截兒,便知道這是答應了的意思。
船老大大喜過望:“果然是個好貨,小子,河主很喜歡你呢!還愣著乾嗎?快把他提上來!”
江濯被拎了起來,雨灑豆似的掉在臉上,他嘴裡塞著饅頭,被摁到船邊,看河麵上浮出一些青白空洞的麵孔。原來他所謂的“河主”,就是這些東西。
船老大說:“殺雞!”
兩隻咯咯叫的大公雞當場被抹了脖子,血全淋到江濯背上。他喉間衝了血腥味,差點吐出來,嘴裡嗚嗚道:“我不要!”
船老大說:“喂了!”
江濯後腦勺一沉,整個身體
都被摁了下去!他掉入河中,連續嗆水,不斷拍打著河麵:“救——”
那些惡靈遊過來,拽他的腳。他蹬不開,隻“咕嚕”了兩聲,就被拖入水下。河水冰冷,腳踝上猛地傳來一陣劇痛,被惡靈咬了一口。
江濯臉色煞白,霎時間像泄了氣的皮球,感覺魂魄亂衝,要從軀體裡跑掉了。這滋味恐怖,比死了還難受。
忽然,有人從下托住了他。江濯眼眸半合,隻看見銀光漂浮,像揉碎的雪,吹開周遭的黑暗。
【回來!】
有人似乎說了這句話,語氣專橫,又有幾分急迫。
江濯的魂魄仿佛聽懂了,頓時被震了回來,老老實實地歸於原位,像是發過誓、勾過指,在身體裡伏貼落定。可是他畢竟年小力弱,即便魂魄回來了,人還在顫抖。
那人蓋了他的眼睛,低聲道:“沒事了,睡一會兒吧。”
江濯濕漉漉地打戰,縮起手腳,依偎在那人的胸口。那人身上有股焚燒後的香味,讓江濯很安心,他合上眼,真的睡了過去。
等再醒時,人已經在一個破廟裡。江濯一骨碌爬起來,叫道:“饅頭!”
手裡空著,也無人應答,屋頂破了,正在漏雨。江濯被雨滴了幾下,往牆根躲,結果因為太暗,沒看清地上橫了個人,“撲通”一下被絆倒了。
那人半埋著臉,銀色的發散亂,露出的手背上隱隱有青筋。
江濯認出他:“是你救的我!”
那人呼吸淩亂,一聽見他的聲音,就把臉埋得更深了:“你走!”
江濯爬近些:“你怎麼了?你生病了嗎?”
那人微微發抖,似乎在忍耐什麼。江濯以為他很冷,便去摸他的額頭,誰知那人像受了驚,一把推開他,聲音都啞了:“彆管我!”
江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驚:“你、你好凶!我又不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