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斯塔西亞維持著摟著伽米爾脖子仰頭看他的姿勢, 碧色的眼眸情緒湧動的看著他, 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阻止他的。
固執的裁決天使不肯審判她的罪, 卻已為為自己做出了審判。
他說他有罪。
阿娜斯塔西亞卻不明白他到底哪裡有罪,神定義的“罪”到底是什麼?
阿娜斯塔西亞整個人待在伽米爾的懷中,雙臂緊緊的抱著他,以此來束縛他目前的行為。她怕她一鬆手, 他就會對他自己進行審判。他不願審判她,她緊緊抱著他的話, 勉強也能夠暫時阻止他的自裁行為。
作為天國永恒聖光存在的他給予她勇氣與希望, 從未傷害過她, 就連這場審判也要將她排除在外,固執的想要一個人背負所有的罪。
作為永駐天國,不問世事的裁決天使,他有什麼可認為是罪的行為?在永遠純白的天國, 他有什麼染黑羽翼的理由?唯一的不同僅僅是因為她的靠近。如果說他真的存在罪, 那誘因就該是她。
她對裁決天使一直都懷著愛慕的心思, 教會的教導告訴她:這是對神恩的褻瀆。
所以, 她根本就不無辜。
…………
阿娜斯塔西亞仰頭看著天使長如往昔一般美麗聖潔到虛幻的麵容, 深沉的悲哀與絕望占據了她的整顆心臟,很難形容的鈍痛感從心臟處蔓延開來, 那種鈍痛能讓全身的神經反應都遲緩下來,就連呼吸也感覺有些困難。
天使長的模樣與曾經一般美好, 也如曾經一般冰冷, 在人間這幾日的溫柔與生機仿佛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
他淺冰色的眼眸裡什麼也沒有, 似水晶般清透,也似冰雪般空白而寒冷
————他沒有要繼續活著的想法。
這是阿娜斯塔西亞感覺最為痛苦的一點。
他希望她能活著,卻不希望他自己能活著。
他的一切都受神而牽引,為信仰而生,也可以為信仰而死。
在這一刻,阿娜斯塔西亞的心裡不可避免的對傳說中的神產生了幾分嫉妒和憤懣的情緒:
嫉妒神能輕易的牽動他的情緒;憤懣於神的無情,能夠輕易的讓他赴死……
明明他什麼錯都沒有。
卻又能如此輕易的讓他定下罪。
…………
阿娜斯塔西亞的眼眶中又有水霧掙脫出來彙聚成珠從眼角落下,浸了水的碧色眸子閃動著異常璀璨的光。
伽米爾略微低頭注視著她,在她眼角的淚珠順著臉龐滑落的時候抬起了手,透著微光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臉,淚水落在了他的指尖。
微小的灼熱感從指尖蔓延開來,指尖那透過皮膚向外發散的光芒又微不可查的弱了一些。
眼淚是人間物種所特有的,是悲傷的證明,而天使從來都沒有眼淚。
人類少女緊緊的抱著他,注視著他的目光悲切又絕望,她沒有再說一句話,卻又好像說了無數句話一樣,她眼眶中落下的淚水讓他的靈魂感到不安,仿佛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
伽米爾不知道怎樣才能讓麵前的少女停止悲傷,所以他隻能夠伸出雙手學著阿娜斯塔西亞剛才的模樣,撫過她眉眼的輪廓,替她拂去眼角不停落下的淚珠:
“不要傷心。”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看不出對自己生命的在意。
他的一切都是神所賜予的,他的生命也理應歸於神。
阿娜斯塔西亞慢慢的移動摟著伽米爾脖子的雙手,掌心處被灼燒得焦黑的傷痕發出一陣一陣的疼痛,她也渾然不覺。她將雙手移到伽米爾的臉旁,捧著他的臉,不讓他的目光有半分偏移的可能。他皮膚中透出的光芒將她的手映照得如玉般瑩白。
“伽米爾,你說謊了。”
她的眼中淚水不再落下,碧色的眼眸透出幾分難以直視的光芒來:
“我並不無辜,你理應審判我。”
“你欺騙了神和自己。”
伽米爾淺冰色的眼眸中有一圈漣漪泛開,刹那間,那雙眼眸的色彩深了幾度,似水麵倒映著的天空……
阿娜斯塔西亞所說的是事實,以神的規則來判,她並不無辜。
他判她無辜。
他欺騙了神。
天使是不應該存在謊言的。
他又一次背叛了神。
…………
伽米爾向來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神態的變化告訴了阿娜斯塔西亞答案:
他確實欺騙了神。
她理應與他同罪。
知曉了這個答案後,阿娜斯塔西亞的神色反而平靜了幾分,她對伽米爾露出微笑:
“我們同罪,如果你要受到懲罰,我也應該同你一樣。”
伽米爾抬手握住捧著自己臉的阿娜斯塔西亞的手腕,似乎想要推開她,卻又不知為什麼頓住了動作,最後也隻是移開了目光,依舊固執的堅持著自己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