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了,托馬斯·韋恩再也不是那個有耐心帶著未成年跨越大半個美國、把一場黑吃黑行動掩蓋成官方出行的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了。
現在的他剛被蝙蝠俠誆回老家,手機裡存著兩位數的未接電話,郵箱裡擠滿紅點,連著三個晚上沒怎麼睡好覺,一閉上眼就是自己站在異國他鄉的巷子裡、和一群蒙麵暴徒玩城市槍戰。
羅賓遜公園在為晚上的煙花會預熱,成群結隊的年輕人放著喧鬨的搖滾樂在廣場中間發傳單。廣場中間有一小圈遊樂設施,海盜船和大擺錘上的霓虹燈隨著人們的尖叫聲高頻閃爍。
托馬斯被震耳欲聾的鼓點吵得頭腦中嗡嗡作響,太陽穴跟著一跳一跳——肯定是蝙蝠俠拿槍指著他的腦袋逼迫他來到這種地方,否則人乾嘛給自己找不自在?
但遇事逃避不是托馬斯的作風,他不想推卸責任,事到臨頭也不打算反悔。綜合來看,這裡的確是個不錯的打發時間的場所。他將自己的負麵情緒掩飾得很好,問“一堆麻煩”:“你們想要先吃東西還是逛一逛再說?”
不遠處的草地上躺滿了準備野餐的父母,小孩們在公園跑道上四處亂竄,時不時繞過他們衝向販賣棉花糖和熱狗的小吃攤。卡珊德拉很少見到這麼多人,緊緊抓著芭芭拉的袖子一言不發,杜克替她們回答:“我們可以買點吃的,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會。”
於是芭芭拉去買了四個棉花糖,將其中兩個塞給卡珊德拉,剩下的她和杜克一人一個。卡珊德拉像舉重運動員那樣抬著兩隻手,半晌有點不知所措地將其中一個遞到托馬斯前麵。
托馬斯盯著的棉花糖,芭芭拉差點以為他要在這五顏六色的糖絲中參悟出來某些人生哲理,結果托馬斯心思根本不在這。他隔了幾秒鐘才把棉花糖接過來,卡珊德拉為此小小地鬆了口氣。
托馬斯很快意識到這一點。他將略有些渙散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看著緊緊環繞在他周圍的幾個孩子:“你們對遊樂設施不感興趣?”
芭芭拉:“也不能這麼說……”
“那就去玩,不用在意我。”
他們還是站在原地不動,托馬斯挑起眉:“是沒帶零花錢?”
“帶了。”杜克喝水時嗆到,有點狼狽地回答,“那我們馬上回來,你會在這裡等著?”
“為了完成聯盟顧問發布的重要任務,”托馬斯說,“我會在這裡看著你們。”
“……”
卡珊德拉往人群裡走了幾步,再回頭,發現托馬斯果然站在那遠遠望著他們。他顯得很專注,並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情緒,那雙藍眼睛裡麵仿佛還含著點不易察覺的鼓勵。
“他很奇怪。”卡珊德拉在走上通往海盜船階梯排隊等待時對同伴們說,“他殺人,但是,不害怕。”
芭芭拉問:“是指他不讓人害怕,還是說他不怕自己傷害到其他人?”
“都有。”卡珊德拉低聲說,“我有點……羨慕。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做到。”
身為殺手組織培養出的人造兵器,卡珊德拉內心深處始終無法消除對自我的恐懼。有時她和朋友們共處一室,會克製不住地想象自己失控的場景。
但夜梟與其他反派不同的是,他和她一樣能夠輕而易舉地奪取他人性命,並且確實跨越了蝙蝠俠口中那條不可見的線,但這並未使他在殺戮中迷失自我,也沒有奪走他與家人、與朋友、與許許多多普通的善良的人相處的能力。
杜克跟著女孩們一起回頭看向托馬斯:“可能他已經過了這個階段。”
“我想是的。”芭芭拉接口,“但其實我們也沒有多了解他,親愛的,如果你有疑問,為什麼不去問問布魯斯?”
“要怎麼問?”
“發郵件,他有時間的話就會給你回複。”
前麵的隊伍還很長,托馬斯早有預料。他坐在遠離人群的長椅上,那大概是他放鬆時的表現——一動不動,放空大腦,像一尊色彩過於鮮明的雕像。
卡珊德拉看了他一會,實在無法領悟到在那具溫熱的軀殼下流淌著的究竟是怎樣的思想,於是拿出手機給布魯斯發信息。
蝙蝠俠不忙。
正聯的任務沒那麼麻煩,他離開哥譚更多是想找個理由讓托馬斯趕快回家,免得如阿法納西耶夫所說‘夜梟也許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給自己埋屍’。
能讓托馬斯失蹤兩個星期的事件一定不同尋常,驟然從中回到和平的環境裡,即使對他們而言也需要時間來適應。
托馬斯能控製住自己,僅僅是打電話過來發泄情緒,說明失衡的狀況並不嚴重。
蝙蝠俠一直分出部分心思思考這件事,沒過多注意同事們在圍觀兄弟吵架後、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內’的婉轉建議。
然後他就看到了卡珊德拉·該隱的郵件,前麵提出自己的困惑,後麵則以一句話來收尾:“布魯斯,請告訴我,我想知道怎麼才能變為托馬斯·韋恩那樣的人。”
from蝙蝠俠:
要學會越過表象,凱西。我們都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完美無缺。他當然會緊張和害怕,你以為在猜到蝙蝠俠是誰以後,夜梟為什麼有十年時間遠離哥譚?那是明確自我需要付出的代價。他必須清楚地知曉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而且不能為其中的任意某個決策後悔。
卡珊德拉:“要是沒能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