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和張雋和簡昕爸媽打過招呼,簡昕爸爸告訴大家,今早吃早飯時,陶教授表示想回山裡住幾天。
他們和陶哥商量過,都覺得陶教授最近精氣神還算不錯,臨時起意,就開車過來了。
簡昕往山路上看去:“那陶哥他們人呢?”
簡昕媽媽說:“他們去鎮上火車站接趕過來的白柰和旗旗,要稍晚些才到。”
林昱?話不多,但禮數周全,知道簡昕爸媽是第一次來,把他們安排在簡昕隔壁的房間,然後說帶他們參觀。
“不用啦,你們去忙,我帶我爸媽轉轉。”
簡昕對林昱搖了搖手裡的對講機,“有事隨時叫我。”
簡昕媽媽看一眼簡昕臉上十分燦爛的笑容,若有所思。
簡昕高高興興地帶著媽媽爸爸在小白樓和玻璃房走了一圈:“媽,爸,你們要是早點來,就能看見剛羽化的青斑蝶了,我們剛放它飛……………
到玻璃房裡,她又指給他們看:“那兩隻,是之前我從家裡帶過來的大帛斑蝶。”
簡昕爸爸說:“蝴蝶壽命這麼長?“
簡昕很驕傲:“它們已經活了三十七天啦。”
從玻璃房出來,陶哥的車剛好抵達。
陶哥和簡昕簡單打了招呼,下車把折疊輪椅拎下來,展開,白柰也抱著陶教授的薄毯下車.......
旗旗穿著連衣裙,像小蝴蝶,跑過來往簡昕身上撲。
小朋友嘴特彆甜:“阿姨,我好想你呀!”
簡昕抱起旗旗:“我也想你。”
她的目光落在汽車那邊??
林昱?把陶教授從車裡抱出來,放在輪椅上,說著:“陶老頭,你又輕了不少。”
陶教授的確又瘦了。
衣服褲子穿在老人身上過於寬鬆,很多布料褶皺著蹋下去,像掛在落地衣帽架上。
簡昕心裡一酸。
陶教授精神是好的,來山裡也高興,說自己在來的路上已經打電話約了譚教授和呂教授他們,明天他們也會過來。
老人把簡昕和林昱他們通通轟走:“去去去,年輕人去忙你們該忙的事情。”
張雋在旁邊嘴欠:“我說老陶,我們都去忙,誰給你做飯?”
簡昕爸媽和陶哥夫妻包攬了做晚飯的工作,簡昕和媽媽爸爸撒嬌:“我下星期要回家呢,得把休假的工作提前做完......不幫忙做飯的話,我還是你們的寶貝麼?“
簡昕爸爸拿著鍋鏟一揮:“忙你的去,做飯我和你媽最在行。”
他們繼續在接待室工作,張雋偶爾抬頭,吸一吸空氣:“妹妹啊,你爸媽做飯好香啊。”
簡昕美滋滋地說:“那是那是。”
張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憋住:“你是一點真傳也沒得到啊......”
簡昕本來想說,白柰做飯也很好吃,聽見張雋的話,拍拍桌子:“那你把早餐的豆漿吐出來。”
半個小時後。
白柰的聲音從樓道傳來:“開飯啦??”
小白樓好久沒有這麼熱鬨了,一群人聚在餐桌旁說說笑笑。
陶教授抱怨說,這麼好的菜飯,自己卻不能小酌兩杯,邊抱怨,邊用眼睛往陶哥夫妻和林昱?身上瞥。
好像他們是罪魁禍首。
林昱?從櫥櫃裡拿了兩個酒瓶出來:“陶老頭,看看這是什麼?”
林昱不知道這次突如其來的聚會,卻也提前備好了米酒。
酒精度不到兩度,適合嘴饞的老頭。
陶教授眼睛都亮了:“還是?好。”
白柰在旁邊調侃說:“哎呀,隻有好啊?做了一晚上飯的廚子們好低落哦。
陶教授笑著:“都好,都好。”
張雋馬上去拿了一次性紙杯:“這個度數低,反正明早不需要開車上山,我也喝點吧?”
陶教授擔憂:“隻有兩瓶嗎?明天那幾個老家夥來………………
張雋和陶教授也很熟悉,貧嘴道:“老陶你彆那麼小氣,林昱可買了兩大箱呢。”
陶教授“哼”了一聲:“那你喝吧,小簡,你也喝點嘗嘗嗎?”
簡昕也倒了米酒,舉著杯子在熱鬨裡和林昱?耳語。
她問:“我酒量一般,喝了真的沒事嗎?”
林昱?問:“平時喝酒麼?”
簡昕說有時候會和室友們喝一點,最多也就兩瓶啤酒。
林昱?給簡昕看酒瓶上的信息:“比啤酒度數低些,可以嘗,喝不完放著就行。”
餐桌是四邊可以打開變成大圓桌的老款式,今晚他們人不算太多,沒打開,簡昕和林昱坐得很近。
他們要說悄悄話,所以又挨得更近些。
說完分開時,簡昕的長發掛了一縷在林昱?的胸針上。
他配合她重新靠近,她把發絲捋出來,四目相對都有些沉默。
簡昕媽媽在這個時候端著裝豉汁排骨的盤子,走過來,用公筷給簡昕、林昱和張雋每人夾了一塊排骨:“年輕人要多吃點才夠營養。”
簡昕垂頭啃排骨,聽見林昱說:“謝謝阿姨。”
歡聲笑語持續到夜裡九點鐘,大家合力收拾好殘羹剩飯。
陶哥推著陶教授回房:“您該休息了。”
簡昕對自己要求很高,知道自己下星期進度會變慢,陪爸媽聊過幾句,爬上他們的床,把薄被幫他們蓋好:“晚安,我要去工作了。”
簡昕媽媽拉住簡昕:“??,你喝酒臉都已經紅了,還能工作呢?”
簡昕穿好鞋,比了個“OK”的手勢:“做一點排列資料的簡單工作,沒問題的。”
她跑去接待室待了兩個小時,酒量不行,被兩杯米酒就影響了效率,做什麼都慢悠悠的,找資料編號都花了不少時間。
十一點多鐘,簡昕摸著額頭自言自語:“算了算了,還是明天再努力吧。”
關燈後發現,魯教授書房還有燈光。
簡昕走過去,陶教授一個人坐在輪椅裡靜靜地看著書架。
她輕敲門板:“您怎麼還沒休息?”
陶教授抱著一盞燈,像個孩子:“?,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不知道陶教授究竟費了多少力氣,竟然靠自己坐到了輪椅上。
一定很吃力。
陶教授身上的秋褲褲腰都是扭的,秋衣領口也歪斜著,毯子馬馬虎虎地遮住一條腿。
簡昕幫陶教授整理衣領,頭腦暈乎乎地給老人講道理:“您今天坐了那麼久的車,需要休息。”
陶教授說:“你們兩個叫tongtong‘的還真像,都是愛嘮叨,小簡呐,你幫我把那個標本拿下來吧。”
魯教授的書架裡也有擺放一些飾品,陶教授要看的那組標本,比較特彆。
簡昕能認出蝴蝶的種類,不像旁邊的光明女神閃蝶那樣昂貴,是很普通,很常見的遷粉蝶,通體黃色,外緣有黑邊花紋。
說它特彆,是因為這組標本製作得足夠用心一
黑木底的大玻璃罩裡,放了仿製的《斷臂的維納斯》石膏像。
落葉堆積在石膏像底,石膏上有幾隻遷粉蝶的站姿標本。
它們和缺少手臂的維納斯一樣不完美,翅膀皺巴巴地扭在一起,像枯萎的單瓣黃刺玫。
簡昕養過翅膀殘疾的金斑蝶,知道它們是展翅失敗的粉蝶。
之前她看到,就覺得把這樣的蝴蝶和維納斯石膏像組合的人,一定心懷悲憫。
“這是??做的,好多年了。”
老人枯瘦的手摸了摸玻璃罩,喃喃自語,“真的好多年了。”
陶教授說,這是林昱小學時做的。
那年大雨,幾隻剛羽化的粉蝶還沒來得及展開翅膀就被雨水拍落,等他們發現時,這幾隻粉蝶正在水坑裡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