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遷粉(2 / 2)

殊娓 6711 字 1個月前

“黃色顯眼,我們以為是落花,走進才發現………………”

林昱?堅持把它們帶回小白樓,每天用蜂蜜水喂養。

這幾隻堅強的殘蝶活了十幾天。

那時候林昱?比現在話還要少,在他們去購買教具時沉默地跟著上車。

他在美術工具店裡買了石膏像,做成了這個。

簡昕沒想到是林昱?,愣了愣。

原來他們做過相似的事情嗎?

陶教授看著標本開始憶往昔一

“我和老魯認識的時間最長,林昱跟在我身邊的時間,比你陶哥還要多呢。”

“我脾氣不好,老魯是慢性子的老好人,有時候我覺得我像林昱的爺爺,老魯像他的奶奶。”

“看起來不好相處,朋友也沒幾個,但他其實真的很懂事。”

簡昕無意窺探林昱?的隱私,但也無法拒絕老人拉著她的手細細訴說。

陶教授說:“林昱?呢,他偏好的研究方向其實是和老魯一樣,是昆蟲學史,之所以會跟著我研究仿生學方向,是因為老魯那時候身體不好,就像我現在這樣,他啊,怕老魯累著。

老人陷入回憶,久久沒有再說話。

陶教授想到剛失去雙親的林昱,不愛說話也不愛吃飯,沉默地坐在辦公室裡麵。

他們幾個老家夥說,粒粒皆辛苦,這些白米飯都是農民伯伯的汗水,不吃會浪費...

林昱才拿起筷子,悶頭把飯菜吃得一乾二淨。

傻孩子啊。

萬念俱灰也還會心疼農民伯伯的汗水。

陶教授又想到林昱上初中時,他踩著梯子去拿櫃子頂端的資料,不慎摔了跤,林昱二話不說,背起他就往學校醫務室跑。

他那時候也有一百五十多斤呢,在林昱背上發脾氣:“快放我下來,屁事沒有就不要去醫務室裡丟人了。”

林昱?脾氣更大:“彆動,必須去!”

後來聽老魯說,他們兩個吵架的事情都傳到隔壁曆史學院去了。

林昱?也有執拗的時候,非要上離他們學校最近的縣城小高中。

一聲不響地考到他們學院裡。

他們那時候都知道,林昱對理工科很多專業也感興趣,還問過他,怎麼不報自己喜歡的專業。

林昱?長大了,個子比他們所有人都高。

悶葫蘆似的小屁孩搖身一變,成了他們的“家長監護人”。

林昱?那時候說,國外生物學領域的某位老院長就是身邊沒有年輕人照顧,沒及時就醫,耽擱了病情。

“你們幾個退休返聘的老頭老太太更要注意。”

簡昕一直陪著陶教授。

陶教授眼眶忽然紅了:“這個孩子,身世太苦。身邊又隻有我們這群隨時會撒手人寰的老家夥,我要是也走了......”

簡昕蹲在輪椅旁邊:“您不許亂說,您看起來很精神呢。”

老人溫柔地拍一拍簡昕的頭:“小簡啊,不用安慰我,我當然也希望活久點,但是.......快了,快了………………”

簡昕知道陶教授說的快了是什麼意思。上次在小白樓初識陶教授,是她六月拍畢業照的那天,現在快要到八月了。

當初陶教授伸出的三根手指,現在究竟還剩下多久呢?

魯教授生前給林昱發過微信,這件事陶教授也知道。

陶教授說:“我不喜歡用電子設備,小簡,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準備筆墨?”

簡昕把標本放在方便陶教授看清的桌邊,在上次找到毛筆和宣紙的櫃子裡,找到了筆墨。

她把一切準備好,推陶教授的輪椅過去:“陶教授您寫吧。”

老人極力克製著自己握筆的顫抖,狼毫落在宣紙上,墨水滲透。

慢慢寫下遺言??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我的孩子林昱,陶爺爺願你謙遜、努力,不負此生,更願你笑口常開……………

簡昕喝了米酒更無法控製情緒,幫陶教授沾墨時掉了一滴淚在宣紙上。

她慌張地說:“對不起,我把紙弄臟了。”

陶教授幫簡昕擦眼淚:“你也是,要笑口常開。”

陶教授知曉魯教授的所有習慣,知道書房裡哪個抽屜用於收藏關於林昱?的物品,也知道有一組帶抽屜的文件櫃,是魯教授都不喜歡用而閒置的。

老人吩咐簡昕,讓她把這張紙放在第二層空抽屜裡。

陶教授說:“到時候你再告訴他。”

簡昕紅著眼睛點頭:“好。”

他們這邊藏好了那張紙,轉頭看見林昱?靠在門邊。

簡昕好緊張,陶教授卻自然地說:“這是又來催我睡覺了。”

林昱?說:“溜出來還知道關上門做掩飾?”

陶教授說:“我可是生物學院的愛因斯坦。”

林昱?看向簡昕:“還帶了個共犯?”

米酒害人。

簡昕腦袋轉得不夠快,隻能裝自己不存在,沉默以對。

林昱負責把出逃的陶教授推回房間休息。

簡昕走到樓外麵,坐在台階上,捧著臉看天上的星星。

山裡沒有光汙染,漫天星辰。

簡昕爺爺以前在院子裡種過杏子樹,杏子還沒熟透,她饞兮兮地先摘了一顆,隨便擦擦就往嘴裡啃。

青杏子汁水酸澀。

簡昕怕浪費杏子,強忍著咽下去,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澀到極致,酸得發苦。

現在,簡昕就是這樣的感覺。

林昱?從樓裡出來:“速完老的,還剩個小的,你也睡覺去。

簡昕抱著膝蓋,下巴擱在手臂上:“再等等。”

林昱?走過來:“喝多了?”

簡昕說:“沒有,我在等流星。

她想等幾個流星,許幾個願望。

她希望希望所有老人都活到百歲,希望陶教授再活久一點…………………

也希望林昱笑口常開。

結果林昱?說:“彆等了,今晚沒有流星。

簡昕猛地回頭,凶巴巴抓一把枯草丟過去:“你討厭!”

枯草太輕,一片也沒沾到林昱,隨著偷襲的夜風飄走了。

簡昕掰著手指算算日期:“林昱,明早我替你做早飯吧。”

林昱?看著簡昕:“陶老頭和你說什麼了?”

簡昕隻是有點受酒精影響,不算大醉,抿著嘴巴守口如瓶。

可是林昱?太聰明:“說自己沒幾天可活了?說我身世悲慘?”

全被說中了。

簡昕沒吭聲,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林昱?。

林昱?可能已經睡下了,不放心才又起來的,胸針都沒戴。

他的話裡帶有一些安撫性質:“這老頭太悲觀,現在多活一天都是賺了,不好好喝酒享受,想東想西。”

簡昕輕輕點頭。

林昱?像陶教授那樣,抬手,溫柔地拍了拍簡昕的發頂:“至於我的經曆,那不是你該背負的。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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