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昕說:“這個小座鐘看起來好貴,如果在商店櫥窗裡遇見,會感覺買不起。齊教授真的好厲害。
林昱說:“就是人嘮叨了些。”
戴虎頭帽那天陶教授生氣了,死活要刪掉照片。
這張是林昱私自留下的。
那是天氣非常好的冬天。
齊教授沐浴在窗邊的陽光裡,捧一杯暖茶,慢條斯理地嘮叨著:“老陶啊,你可不能總生氣,莫生氣,人生就像一場戲…………….我們老年人呐,生氣對心腦血管不好………………”
其實身體最不好的就是齊教授。
齊教授早年在考古工地摔傷過腰椎,每逢陰雨天都會腰痛。
後來還患了糖尿病。
但齊教授仍然是個打胰島素都要看陶教授和林昱?拌嘴、嘮叨幾句“世間沒有遮天樹,隻有一物降一物”的老頭。
簡昕聽著這些過往,感到些欣慰。
助理合同附件裡有林昱的身份證複印件,她算過,雙親遇難那年,林昱撞才九歲。
但幸好有老教授們,這些年林昱也有家,有他的家人們。
他有在被好好愛著。
可是,這幾次在小白樓的聚會中,簡昕沒有見到過齊教授本人。
齊教授極有可能和她的爺爺一樣,在多年前就去世了。
林昱?有家人。
但他要麵臨的是家人們一個又一個的離開。
簡昕心裡五味雜陳。
掛斷電話前,林昱?說:“旗旗一定要跟著你去小白樓,可能是因為黎明閃蝶標本,我送給魯老頭時她在場……………
是去年。
魯教授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抱怨自己記性越來越差,什麼都找不到,連老花鏡也給弄丟了。
林昱?為了哄老人家開心,送蝴蝶標本讓老人許願。
魯教授說,希望失蹤的老花鏡能自己跑出來。然後就真的從衣服口袋裡摸到了不見的老花鏡。
大家都知道是林昱“從中作梗”,隻有旗旗信以為真。
林昱答應旗旗,等到旗旗過生日,也送黎明閃蝶的標本給她。
林昱也在用心愛他的每一位家人。
“標本在魯老頭書房的抽屜裡。”
簡昕說:“嗯,我知道。明天給她帶著。”
林昱?說:“讓張雋送田編輯去火車站,你太折騰了,明天晚點起,路上注意安全。去睡吧。”
簡昕說:“等等,林昱......”
“你說。”
“你嗓子啞了,要多喝水。”
林昱那邊沉默了一瞬,然後說:“好,晚安。”
簡昕沒單獨找房間休息,抱著相冊、踩著張雋和田編輯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回到旗旗睡著的房間。
她擔心旗旗夜裡醒來會害怕,擠上寬度一米二的床湊合了一夜。
六點鐘,簡昕起床去廚房,發現張雋已經在煎蛋了。
張雋係著圍裙:“哪能都讓你做,待會兒我和田編輯吃完,我送他去火車站,妹妹,你再去睡會兒。”
簡昕這兩天很累、很心焦,又藏著對林昱的擔心,冷不防聽見張雋這番貼心的言論,眼淚差點掉下來。
張雋拿著鍋鏟:“舉手之勞,可彆太感動啊。我把你和旗旗的份也做出來吧,你倆微波爐熱一下就能吃。”
簡昕點頭:“煎蛋少放鹽。”
張雋猛地轉頭:“不給你做了信不信?!等你一走我就把所有飲料喝光!”
天氣很好,山裡籠罩著一層如輕紗般的薄霧。
簡昕在早餐後帶上旗旗出發。
可能因為昨晚對曙光女神許過願了,小朋友今天明顯輕鬆很多。
旗旗把開在顛簸山路上的汽車當成過山車,顛一下叫一聲。
簡昕羨慕小孩子的天真單純。
要是許願真的有用就好了。
將近五小時的車程,汽車終於駛入陶教授住院的市區。
簡昕把車停在一家蛋糕店前:“旗旗,想吃點甜食麼?”
旗旗眼睛鋥亮,高呼:“想。”
簡昕帶著旗旗去店裡挑蛋糕,和店員描述,要不那麼甜的三角小蛋糕。
買了好多塊,簡昕希望能用它們衝淡醫院裡的愁雲。
哪怕片刻也好。
旗旗為了保護蛋糕,果斷拋棄簡昕,換去後排坐著。
小朋友懷裡抱著黎明閃蝶的標本框,很快發現放在腳邊紙袋裡的相冊,費力地把厚厚的相冊拿出來:“阿姨,這個我可以看看嗎?”
“看吧,是你小叔的。”
這些照片洗的時候不止洗了一份,旗旗把相冊當隔著時空的連連看玩:“這張照片我家有,這張有,這張有,這張沒有………………
旗旗嘩啦啦翻著,相冊很快見底:“這張旗旗家也沒有,可是,這是誰啊......”
簡昕開車,不敢過於分心,遞過去半個眼神,卻覺得照片上的人......
是不是有些眼熟得過頭了?!
簡昕找了個能臨時停車的路邊,停車,拿過相冊來看。
照片裡的小女孩笑容燦爛。
這分明就是她小時候的照片,為什麼會出現在林昱的相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