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猝然聽到這個問題,一時間同樣無法作答,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說∶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現在想來.….
在我看來,也許沒有意義,才是生命的意義。
沒有意義?長澤優希迷茫地睜著眼睛,重複了一遍諸伏景光的回答,語氣疑惑而茫然。
抱歉,諸伏景光有些不穩重地撓了撓臉頰回答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感覺一
對我而言,我能夠感覺到生命安然充盈的時刻………似乎大都在於那些好像根本沒什麼意義的時刻裡。
長澤優希不知不覺地坐了起來,凝視著眼前好像在苦惱著該怎麼解釋的諸伏景光。
他聽見這個自我犧牲後還了無怨恨的臥底警察,用他寬厚地嗓音娓娓道來著他的想法,竭儘全力地想要幫助他。
…就比如櫻花的綻放,茶餘飯後的靜謐間隙,睡眼蒙朧時偶然的安寧……….……秋日落葉悠然飄落的瞬間,滑蛋牛肉飯裡的芝士,灑水車經過時響起來的生日快樂歌_
….對我而言,它們都是生命的意義。
長澤優希沒有聽過這種說法,他懷抱著抱枕,把下巴靠在抱枕上有些出神地回憶著諸伏景光所說的這些。
長澤優希的記性很差。
回首經年的過往,長澤優希的腦海裡隻有支離破碎的一幕幕無聲而斷續的畫片間歇的浮現著。
他在幼妹墓碑前放下又凋零的小白花,認識的人全部死去那天,明朗到讓人眩暈的日光………無名旅店發潮黴牆紙和緩慢攀爬的蟲豸,似乎可以永不停歇的傾盆大雨,潮濕角落裡軟塌塌的苔鮮..
長澤優希的記憶裡充斥著連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淩亂意象。
從長澤優希再也想不起來最初的自己那一刻開始,長澤優希忽然就意識到了一點。
-他不再是個人類了。
名為長澤優希的靈魂找不到能接納他的族群…….也找不到生命的意義。
..….所以說啊,長澤優希無聲地歎了口氣,為什麼非要是他呢。
你是在困惑著沒有方向,所以才想要駐足不前的嗎?諸伏景光的聲音忽然在長澤優希的耳邊響了起來,喚回了長澤優希的思緒。
唔….承澤優希想了想,含含糊糊地說∶大概是這樣吧。
諸伏景光笑了,在長澤優希驚愕的注視下,他溫柔地拍了拍長澤優希柔軟的發頂。
原來是這樣啊。
諸伏景光說∶雖然你已經知道我的姓名了,但是我還要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諸伏景光,生前是一名警察,現在是你的...
嗯?食物?諸伏景光似乎覺得這麼形容自己很有趣,他好玩地笑了一下,才繼續說∶我已經變成現在的樣子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在你打算吃掉我之前,我應該可以一直陪著你。
溫熱的溫度從頭頂帶著些許老繭的手掌上傳來,長澤優希愣愣地看著眼前俯下身,平視著他對話的諸伏景光。
他的語氣裡有種毋庸置疑的堅定和讓人不自覺信服的真誠∶如果你不嫌棄,未來我可以陪著你,直到你找到你存在下去的意義。
長澤優希囁喏著嘴唇,他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想要說點什麼。他覺得自己應該讓諸伏景光把手拿開,但他又莫名其妙地有點不想這麼乾。
就在這時候,長澤優希聽見了諸伏景光的詢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看著眼前一點也不拘謹的警官先生適應良好地問他∶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長澤優希。
原來你是Yuki啊,很可愛的名字。
長澤優希聽見了莫名其妙地反客為主的警官先生溫和地說∶你叫我hiro就可以了。
對了,我一直還沒來得及向你道謝。道...
謝謝你,Yuki....
警官先生臉上泛起了溫柔的笑意∶雖然我並不畏懼消散,但是在此之前我確實非常痛苦,非常感謝你選擇了幫助我-
我隻是一
長澤優希張了張嘴,想要反駁,然而他還沒有說出口,就聽見了諸伏景光的下一句話,這讓他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小鴨子一樣,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Yuki你也許還沒有找到活下去的意義,但是現在沒有你我就是無法繼續存在。
我的原則不允許我在放任著你死去後,再心安理得地憑借你的身體存活。
像是被錘子擊中了心臟一樣,長澤優希呆愣愣地看著諸伏景光開開合合的嘴唇,艱難地把單個的音節拚湊成可以理解的句子。
諸伏景光他在說∶至少,對我而言,你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長澤優希眼睛莫名其妙燙的厲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嗓子也奇怪的沙啞了起來∶.…你會一直一直一直陪著我嗎?
鑒於我現在這種情況,很抱歉我沒辦法對你保證什麼,諸伏景光沒有直接給予承諾,而是誠懇地說∶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在你不需要我之前主動離開。
諸伏景光其實有些忘記了長澤優希後來的反應了。
但是他在夢裡看見了棕色卷發的貓眼少年繃著臉,他唇角抿得筆直,眼睛卻亮晶晶的。
他聽見那孩子不太熟練地親近地稱呼了他,說∶那我們說好了。
...hiro。
‘::
頭很沉,很暈。
嘶…….諸伏景光緩慢地從夢境中脫離,逐漸悠悠轉醒。發生了什麼....
諸伏景光迷茫的睜開了雙眼,入眼卻是一片黑茫茫的昏暗,他隻能隱隱看見些許物體大致的輪廓,彆的什麼都看不分明。
諸伏景光能夠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地有些發冷和僵硬,他好像正坐在冰冷的瓷磚地麵上。諸伏景光的後背微微有些發疼,他好像是靠在什麼冷硬圓柱形的物體上。
這裡是哪裡?他怎麼會在這裡?優希和hagi在哪裡?
諸伏景光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和長澤優希以及莉原研二待在意識空間裡討論白蘭地問題的時刻,他下意識的動了動手腕,卻意外地感覺到了一種被禁錮的阻滯感。
隨著諸伏景光的動作,嘩嘩的鎖鏈碰撞聲在寂靜的房間刺耳的響起,這讓諸伏景光一下就僵硬住了,手腕處冰冷的觸感和眼下的狀況讓他有了一種不好的聯想。
他被人鎖起來了。
不……諸伏景光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的事實,雖然他在意識空間裡擁有實體,但是長澤優希是絕對不可能對他做出來這種事情的,所以………
難道他現在是不知道什麼緣由的使用了優希的身體?
優希?hagi?你們能聽見我說話嗎?諸伏景光遲疑了一瞬,試探著低聲詢問著說。
萬籟俱寂。
漂浮著細小塵埃的空氣冰冷而沉寂,諸伏景光側耳傾聽著,卻沒聽見除了他的呼吸聲以外任何的聲音。
看起來他好像是被什麼人關在了一個空無一人的地方,而長澤優希和荻原研二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沒辦法和他聯係了。
諸伏景光擰緊了眉頭,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諸伏景光嘗試著掙了掙手臂,他的兩隻手都被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鎖鏈牢牢的禁錮住了,雖然能略微的活動,但是這根本不足以讓他站起身來。
就在諸伏景光摸索著想要嘗試看看能不能找到鑰匙口,想辦法解開鎖鏈的時候,他敏銳地聽見了房間裡清晰的響起的聲音。
—那是根本沒有加以任何掩飾,屬於房間裡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
房間裡還有其他的人在?!為什麼他剛才根本沒有絲毫察覺?
不出意外的話,房間裡的這個人應該就是把他鎖在這裡的罪魁禍首了,可是.諸伏景光的動作一下就僵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會是誰?
出乎諸伏景光的意料,對方並沒有選擇靠近。
隻聽啪的一聲,燈被打開了。他看見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是白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