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放在畫展上的每一幅畫,配樂。
然後錄無數遍,最終選出效果最好的一份鋼琴曲,寄回來。
她把錄音帶放在錄音機裡麵,插電播放。
美妙的琴音在小小的房間裡溢滿。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而一張又一張泛黃的信紙,也在少女的身邊鋪開。
等到綿綿十四歲的時候,沈謬寄回來的信開始有了新的內容。
少年曾經百般遮掩的,難堪而自卑的過去,開始被他一個字一個字寫進了信裡。
因為這時候,他認為當年什麼都不懂,什麼都難以理解的小孩,在這個年紀的話,應該就能理解了。
她會知道對豪門來說,私生子這三個字,意味著怎樣的卑賤和不堪。
她也會知道,聽力殘缺的沈謬,在一眾優秀的豪門公子千金中,與她並不匹配。
她會開始懂沈謬背負的仇恨,以及他想要能夠足以與她並肩的資本,這些世俗又現實的東西,才是他不得不離開的原因。
哪怕少女並不原諒,或者......這個時候的她已經不會在意。
但是,她在不在意是一回事,沈謬告不告訴她,是另一回事。
最後,綿綿拆開了她十五歲,也就是沈謬失約那年送來的盒子。
裡麵並沒有禮物,隻有一封格外厚的信。
而信紙上的內容,不再是對方溫柔的口吻和訴說。而是簡潔冷銳的陳述。
上麵寫著,未來的某年某月,江家的公司會遇見怎樣的人,遇見怎樣的事。
以及,未來的首都,s市,甚至華夏,會發生的商界變動,政策導向,股市動蕩,還有一些足夠影響無數企業生死的國際大事。
一條又一條,就像是未來的預告,或者應該說是,警告。
可這些,綿綿都看不懂,或者說,她不在意。少女飛快地翻著信紙,直到最後。
對方留給她的,隻有簡單的一句,
江綿綿,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請一定要交給你爸爸手裡。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綿綿,祝你一生,歲安長樂。
“.......”
少女呆呆地看著最後一行,
沒了。
為什麼?
她緩慢地眨了眨酸澀的眼,腦海中逐漸浮現了男人後背觸目驚心的傷痕。
在回來的車上,綿綿追問過,可沈謬隻說遇見了一群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不小心中了一槍。
現在那些人都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有的被關在了監獄,少數罪無可赦的,判了死刑。
可是......
綿綿頭一次如此敏銳地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
如果隻是不小心卷入的話,沈謬不可能提前準備好這樣的東西。
他故意的,或者說,他早就料到。
龍向來是最討厭複雜的事情,可這時候,綿綿卻頭一次主動地去思考這件複雜的事情。
沈謬對她說,出國的目的隻有兩個,第一個是為他的母親平反,其次,就是成長到可以保護她。
可在她十五歲之前,沈謬就已經為他母親平反了。
所以是因為她嗎?
少女拿出手機,開始查找那年D國發生的巨大刑事案件或者槍/擊案。
......
沈謬睡眠一向很淺,他還屬於那種天生覺少的群體,每天四個小時的睡眠就可以保證一天的精力。
再加上,在國外如履薄冰的生活,讓他養成了極淺且短暫的睡眠習慣。
生物鐘在早上五點就將年輕的鋼琴家喚醒的,男人躺在床上,眼睫輕顫,柔軟的金發像是花兒一般地散開。
沈謬怔忪地望著天花板,很久違地,他竟然產生了一絲不想早起的念頭。
然而,就在他準備闔眼稍稍放縱片刻的時候,餘光忽然瞥見了陽台上一道熟悉的影子。
黎明前的混沌顏色,落在少女纖細的脊背上,她逆著光,坐在畫板前,畫筆描摹著什麼,
緋色的裙擺在晨風中微微揚起,暈開幾分溫柔的味道。
躺在床上的漂亮男人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之所以沒有驚詫到猛地翻身起來,是因為他目前以為眼前所看到了身影,隻是他的夢境。
沈謬經常做這樣的夢。
有時候夢見她在幼稚園笑鬨,有時候夢見她趴在陽台上,聽他拉琴,或者,還會夢見已經成長為少女的江綿綿,坐在畫板前做著她熱愛的事情。
江綿綿總說他彈琴的時候,很漂亮,像一塊閃閃發光的寶石。
但在沈謬看來,繪畫時候的少女,顯然更加耀眼。
不過,沈謬夢見最多的,還是那年他被綁架時,在大火中抱住他的小孩,或者,她為他彈琴時,理所當然的回答。
回答他說,殿下是她摯愛的珍寶。
不知不覺,沈謬在自以為是夢境的此時此刻,一直安靜而迷戀地注視著她。
直到,房間裡不知何時,已經流入了滿地的豔烈朝陽餘暉。
現在是七月底,是最明媚的盛夏。
而此時此刻,少女回眸,金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耳邊的發絲被風拂起,在灼烈的朝陽中猶如一縷縷銀線。
她眨了眨眼,
“你還要賴床到多久?”
嘩——
沈謬呆滯兩秒,隨即猛地坐起身,他終於意識到這一刻不是夢境。
......是真的。
他剛才不僅躺在床上,還盯著江綿綿看了半天。
漂亮的鋼琴家坐在床上,腦子一片空白。
不過好在,他睡覺並沒有裸睡的習慣,他的睡衣整整齊齊,扣子依舊謹慎地扣到了最上麵。
這時候,綿綿敲了敲陽台的門。
漂亮的鋼琴家完全沒有睡著時被人入侵家中的警惕,而是手忙腳亂地下床,一把匆匆戴上床頭邊的助聽器,然後赤腳快步過去給她開門。
當初沈謬買這個小彆墅的時候,就是看中了這個直接能望見她家的陽台。
“.......”
沈謬不知道該說什麼,連一句問她為什麼來的勇氣都沒有。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什麼江綿綿忽然回來,但不論原因,此刻,他的心裡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喜悅填滿。
綿綿抱來了很大一包的植物顏料。
她把東西放在地上,然後認真點了點,確認沒有遺漏。
“......綿綿?”
沈謬局促地站在旁邊看著她,不明所以,又不知所措。
確認東西都齊了之後,少女站起身,她走過來,非常自然地直接拉開男人的領子,往裡麵看。
沈謬:“.......?”
“?!!!!”
“江綿綿!!!”
漂亮的鋼琴家後知後覺,耳尖燒紅,他一把摁住她的肩膀,想把人推開些,
“你,你這是做什麼?!”
然而少女抬頭望著他,答非所問,
“你昨晚洗澡了嗎?”
“.......?”
沈謬愣了一下,下意識回,
“洗了。”
“噢,那就好。”
綿綿點點頭,
“脫衣服吧。”
沈謬:“.........???”
他呆滯地站在原地,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助聽器沒戴好,出現了某種幻聽。
直到下一秒,少女上手催促,
“快,脫!”
沈謬一個不留神,就被她扯開三顆扣子。畢竟,睡衣的扣子非常順滑。
“......!!!”
漂亮男人在這一瞬間,整個身體都開始燙,
“江綿綿!你,你還是不是個女孩子?!”
眼看對方要反駁,沈謬又立刻補了一句,
“哪怕是小雌龍,也不能扒男人衣服!”
被搶走台詞的綿綿:“.......”
她鬆手,彆過頭,語氣彆扭,
“不是說要道歉嗎?不是說,什麼都聽我的嗎?”
沈謬愣住,意識到對方看過了他的信。但是滿腔的喜悅還沒升起來的時候,他又回過神,
“可......可.......”
他憋了半天,手指死死捏緊,耳尖越發紅得滴血,
“可江綿綿你也不能,不能.......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
綿綿皺眉,
“不過讓你當一下我的畫板而已。”
“.......”
沈謬愣住,
【畫板?】
他逐漸回憶起來,對了,好像江綿綿是有學一些人體彩繪的。
看著少女乾淨純澈的眼睛,沈謬忽然覺得他的腦子很臟。
“........”
於是幾分鐘後,漂亮的鋼琴家還是乖乖地脫了上衣。
接著,沈謬感受到少女柔軟的手心貼上了他的胸口。
——開始塗抹第一層油。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