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趕小海(1 / 2)

漁家四時鮮 朽月十五 6043 字 1個月前

趕海要候潮汛,初五是小潮汛,灘塗上海水仍不緊不慢地湧起浪花,拍打岸邊。

江盈知很久沒有趕過海了,但以前要趕海頭一天,她會登全球潮汐上看看,潮水是死汛還是活汛,哪天是巨潮、大潮、中潮和小潮。

不過初一和十五不用看,畢竟海島上連小孩都知道初一十五兩頭潮。

死汛期內哪管是中大潮也不趕海,潮汐變化太小,海水極為平緩,魚蝦貝類不活躍,沒有多少收獲。

活汛期內,尤其是大潮時,海水很活躍,一退幾百米上千米,貝類行動遲緩,很多會被留在海灘上。

今天雖是小潮,卻也是活汛,小梅脫了鞋子,踩在灘塗濕滑的泥地上,這裡的灘塗離她家近,人少,她都是在這趕海的。

要是想去沙灘上,得走完這片灘塗。

小梅把魚簍牢牢綁在自己腰間,她伸手拉一把海娃,仰頭問礁石上的江盈知,“小滿姐,你咋不下來?”

江盈知從蔚藍的海水上移開視線,她說:“我就來。”

她慢慢挽起褲腳,總不好告訴小梅,她已經習慣於現代那樣先進的潮汐表。還琢磨著在哪能看見浪高、氣壓、潮頂、落潮時間等等,見了這些她才有安全感。

全憑感覺,萬一潮頭打上來都來不及跑。

可當她的腳踩在濕軟的灘塗時,鹹濕的海風吹打在臉上。像回到了小時候光著腳去海灘,跟一群小夥伴在灘塗上捉跳跳魚(彈塗魚)、紅鉗蟹,挖班螺和泥魚的場景,又興致高漲起來。

她想,要是望海沒被赤潮汙染的話,她夏天也是要去趕海的。

這片灘塗遠處有幾個人影,近處隻有她們仨,畢竟趕海要大早上天不亮收獲才多,很少有為了三瓜兩棗下晌午來趕海。

江盈知蹲下身,從簍子裡拿出竹鏟,看看有沒有貝類,倒是有拇指大的小螃蟹爬來爬去,幾個泥螺。其他的她隻挖到了一堆貝殼,沾了滿手的海腥氣。

卻仍笑著放進竹簍裡,晚點跟海娃一起玩,她小時候玩擲貝殼也是很厲害的。

除了一堆貝殼外,一隻空海螺外,江盈知沒有收獲,連個蟶子的氣眼口都沒瞧見。

小梅在另一片灘塗上伸手晃了晃,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很大,她說話江盈知聽不清,趕緊踩著深深淺淺的泥往那邊走。

她到時,海娃正撅著屁股,把手往礁石壁裡伸,獻寶似地拿出個小海螺來,“螺,燒了吃。”

“吃啥哎,”小梅瞥了一眼,“你留著玩,彆咬它,仔細壞了肚子。”

這會兒灘塗上爬過幾隻火紅鉗子的招潮蟹,江盈知對它沒啥興趣,太小了,要是青蟹還差不多。

“才剛三月初,又是小潮,沒啥好的,”小梅踩著泥過來,把自己簍子裡的幾個蟶子和蛤蜊抖了抖,一把捏出來給江盈知看。

其實她們西塘關的人不愛吃這些,泥沙太多,腥氣又重,養雞鴨的人家會抓些來喂。

江盈知眼睛一亮,她拿過小梅手上的蟶子,見慣了好食材的她,見了這個蟶子也難免有點興奮。

這不是以後最常見的,頭頂伸出兩根軟管的縊蟶,那基本都是人工養殖的,她手上的這個叫刀蟶,野生的。

縊蟶外殼粗糙,刀蟶卻修長,表皮晶瑩,肉白而且沒有兩個頭。

以前她都是專門定泗礁那裡的刀蟶,海浦本地隻有縊蟶,沒想到穿到這能碰上品相這樣好的野生刀蟶。

而且三四月正是刀蟶最肥美的時候。

她腦子已經從蟶子抱蛋、蔥油蟶子、鐵板蟶子,轉到砂鍋蟶子煲、鹽焗蟶子。

而小梅以為她不滿意,便說:“要不等大潮再來,”

“不不,這蟶子很好,多挖點,”江盈知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做法,忍痛說,“多挖點來,我教你做蟶油和蟶乾。”

小梅聽見油,眼神有了些光彩,“蟶子也能榨油嗎?”

“不是榨油,是蟶子煮出來的汁水,”江盈知說。

小梅哦了聲,雖說心下有些失望,而且她知道蟶子曬乾也是滿肚沙,卻沒說些喪氣話。

反而忙喊:“海娃,彆摸螺子了,你來一起抲蟶子。”

海娃把小海螺兜在自己衣裳上,樂顛顛跑過來,途中還踢了幾腳小螃蟹,“我來挖。”

挖蟶子又沒有多大技巧,找到氣眼口,順著多鏟幾下,鏟深些就成,有細鹽更方便,撒一撮,蟶子就會鑽出頭來。

這一片灘塗約莫是沒人挖,蟶子小蛤蜊特彆多,很多直接冒出頭,一揪一個,不像以後灘塗被毀的差不多,蟶子要用鏟子鏟很深才能見到一個。

江盈知撿的暢快,聽簍子裡的碰撞聲都尤為滿足。

農曆三月初已過清明,雖說蟶子到端午才是肥嫩飽滿,味道最好的時候,不過眼下這蟶子肉已經有了八成壯。

這麼一個大魚簍的蟶子,小梅手臂細細,常年吃不飽,壓的她弓著腰,雙手托著簍子才能使得上勁。

江盈知伸手接過,輕鬆地提在左手上,而她右手還有兩個滿滿當當的魚簍。

她走在海浪上,衝小梅笑,“我提得動,你帶海娃洗洗手。”

小梅看她,上去牽海娃,自從她娘走了以後,她爹又娶了海娃的娘後,

再也沒有人管她手上東西重不重。

江盈知和小梅在海裡抖乾淨了蟶子上的泥沙,她舍不得走,好久沒見過這樣藍的海,而且是這以前的望海。

最後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回到小梅那,小梅從屋頂隔板上掏出個沾滿灰的木盆,她有些羞赧地說:“沒人用,積了灰,我拿到溪坑裡洗洗去。”

“我跟你一塊去,”江盈知沒把簍子拿到屋頂,放到炊蝦灶邊上,讓它把水滴乾淨。

她朝外甩了甩手,問道:“還有沒有大桶?”

小梅不解,指指木盆,意思是這個就夠裝蟶子的了。

“我給你們挑些水來,”江盈知想著順手的事,萬一她睡一覺能回去了,總要留點啥給小梅。

小梅搖搖頭,她說那水桶太重了,提不動的,最後拗不過江盈知,給她找了兩個滿是灰塵的木桶。

江盈知不在意,“臟點沒事,好在沒漏。”

出門挑水時,她才發現,小梅住的地方離其他人家很偏,孤零零的一座竹屋靠在山腳下。

“怎麼住這麼遠?”江盈知走上了山道,側過頭問小梅。

小梅兩隻手握著木盆,正賣力往上走,聞言有些楞,看了眼走在前頭的海娃,才小聲說:“我爹那時生了買柴病,怕過人,就搬出來住了。”

說完便不敢看江盈知的眼睛。

“這是什麼病?”江盈知抬了抬兩隻桶,她在琢磨這是個啥病,哪來這樣稀奇古怪的病。

小梅見她真不知,暗暗鬆了口氣,咬著唇,最後仍決定說給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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