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深夜烤魚(1 / 2)

漁家四時鮮 朽月十五 4452 字 1個月前

海神廟在西塘關的最東麵,上去要登千步道,真有一千多格的台階,路窄且陡。

小梅雖不知道江盈知去海神廟做什麼,想必心中有所求,堅持要陪她一道走上去。

一千多格的台階走得兩人氣喘籲籲,才看見紅色廟頂。

“小滿姐,你進去吧,我在外頭等你,”小梅喘得厲害,一屁股坐在門口的草堆上,她可不舍得花五文錢。

江盈知看了眼這座海神廟,內心沒有任何能回去的感覺,她便跟小梅說:“我問完就回。”

交了五文錢後,門口的廟童來引她入內,詢問,“求醫求子還是問事?”

“這三者有哪裡不同?”江盈知好奇,又看了眼雕花的梁柱,四方天井內的燈燭架,紅燭青煙,有人在虔誠跪拜。

廟童說:“求醫重者可行祈禳之術,言通祝於神明,病從而可愈也。”

“求子便拜魚神,魚善產子。”

“若要問事,一為測字求簽,二為杯珓卜,”廟童說完,引江盈知過青石台階下去,到香火廟台那,他笑,“進廟來,當給神明獻香火。”

江盈知覺得神神叨叨的,隻要了中上的三支香,付了十文錢真叫人肉疼。

上了香才能進海神廟內,江盈知見海神娘娘和幾百年後長得一樣,鬆了口氣,廟童咳了聲,急急道:“不要瞎瞧。”

而後領她到廟祝那測字求簽,江盈知雙手捧著竹筒稍微傾斜搖晃,竹簽掉落,她拾起看了下,看不懂。

遞給廟祝,廟祝看她一眼,聲色平平,“此為中簽,凡事儘在人為,多行好事方能成事。”

他講了一堆,江盈知隻聽懂這一句,心中並未豁然開朗,隻說:“那杯珓卜。”

這習俗應當從閩省傳來,卻又與之不同,這時候的珓非竹非木,而是青黑的大貽貝殼。

廟童給她盛上來一對貝珓杯,讓她雙手捧珓,默默祈禱,再往地上擲。

在這裡,兩片為仰則是陽卦,表示吉利;若是俯,這叫陰卦,代表凶險;一俯一仰為勝卦,如果連續三次都是勝卦,才是萬事大吉。

而到了江盈知這裡,卻一點不同。

第一次,她擲完,一個貽貝殼翻到了廟祝腳邊,是立著的。

第二次,廟裡青石磚有縫,貝殼尖的那頭紮在裡麵,廟祝臉色都變了,喃喃道:“上回那老頭把這敲壞了,該補。”

第三次最為離奇,她擲的力氣大,貝殼蹦進了地上的香火爐裡,恰恰好好夾在兩根蠟燭中間。

廟內一片死寂,原本還有誦經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廟童偏頭閉眼再微微搖頭,廟祝咳了聲,卻說:“神明雖未點頭,可也沒表明不應。”

“你所求過大,要你自身多行善事,結善緣,再來尋卜,或到那時便可成了。”

江盈知走出廟門時,抬頭看著青藍藍的天,耳邊回響著廟祝的話:

“萬般事皆有緣法。”

“既來之,則安之。”

她暫時回不了家了。

她的眼前有現代海浦鎮的高樓大廈,喧嚷熱鬨,浮華街景,也浮現出這時海浦鎮的古樸老舊,風俗習慣,反複交織變換。

最終落定在這裡。

江盈知算不上難過,隻是空落落的,像是牙齒被蛀空風灌進來的些許麻木感,有種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

“怎麼了,小滿姐,”小梅從地上爬起來,瞧她的神情,關切地問道。

江盈知笑笑,她即使難受,也並不會衝彆人甩臉子,隻是說:“我這會兒真回不去家了。”

她坐在台階上,看著腳底一圈圈盤旋的石道,“我家在很遠的地方,我一直沒同你說,隻說在海上。”

“不管換幾趟船,就算過了整片望洋,也找不到的。”

“小梅,我要待在這裡了。”

小梅聽明白了,知曉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東西,便去拉她的手,很誠摯地說:“小滿姐,你有家的呀,我巴不得你一直住著。”

“你看,你還有家人,雖然以前是胡說的,可你留在這裡都會變成真的嘛,”她笨拙地想要安慰,“我和海娃給你當親人成不成?”

江盈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呢,那種感覺應當是梅雨天,到處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陰蒙蒙的天,又偏偏逢上她這種不喜雨的人。

尤其還沒帶傘走在路上時,可有人從後麵跑過來給她撐傘,個子矮卻舉得那樣用力。

她笑了,眼睛那樣亮,伸手拉小梅的手,“走吧,小梅。”

她又說:“妹妹,回家去吧。”

小梅捧著臉笑,一蹦一蹦地往前走,喊:“小滿姐”,又喊“阿姐”,然後說:“回家去嘍!”

今天有著海浦鎮那麼多日子裡,上千萬年風雲變化中最好的天,好得無憂愁。

夜裡兩個人坐在門邊吹風,說了好久,什麼都聊,久到海娃起來上便桶,仍聽到兩人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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