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乾燒江白蝦(1 / 2)

漁家四時鮮 朽月十五 4358 字 1個月前

海邊的早晨,海水和天是銀藍色的,海鷗在淺潮裡啄食,礁石爬滿了海螺,小螃蟹在岸上橫著爬行。

漁民推了船隻出海,巡洋水師的船哨響得斷斷續續,又敲打鼓,讓鹽戶趕緊搖著小舢板,將曬好的海鹽運到大船邊上來。

海麵到處是來往的船隻,風吹打著桅杆的旗子。

江盈知看了許久,晃神的功夫想起許多往事,又站了會兒才從海灘上離開。到了王三娘家中,旁邊幾戶鄰居在熬番薯乾飯,這會兒吃的叫“天亮飯”。

她聞到了蟹糊和臭冬瓜的味,還有蒸黴乾菜。

有婦人出來放補好的漁網,不知道她叫什麼,還是笑著打招呼,“腿好點沒啦?小姑娘家家膽量真足。”

江盈知也帶了笑同她寒暄,王三娘解下腰巾出來,“不聊了,我們得上裡長那去一趟。”

王三娘領著江盈知走過一段路,人認得七七八八,才到了屋子壘得很高的那一間,頭發花白的裡長正劈著竹子。

他抬眼看了看江盈知,放下手裡的柴刀,慢悠悠地道:“上一次把戶籍落在這兒的,還是錢六家那媳婦。”

那是個標準的漁家女人長相,日頭曬的臉是黑紅的,頭發黃溜溜,個頭也不高。

不像江盈知這種一瞧是外麵來的,跟整個西塘關男男女女都格格不入,打過一個照麵就能記住的臉。

這幾個年頭島上查人查得不算嚴,換到以往海盜最猖獗的時候,裡長是不會答應的。

他拄著拐杖慢慢走進屋裡,自顧自地說:“昨兒晚上我請了幾個族老,大夥都應了。”

西塘關住的是陳姓一脈,彼此沾親帶故,對外來人並不算接納,要想落籍除非嫁人一條。

可昨兒見了江盈知救人的事,大夥便鬆了口風,說閨女心腸好,落個籍也無妨。

裡長把表冊按在桌上,問江盈知,“會不會寫?”

江盈知點點頭,王三娘雖然驚訝,卻笑說:“這丫頭伶俐。”

裡長看了她填的名字,江小滿,字寫得很有氣勢,也帶了點笑,“跟三娘你可半點沒有姑侄樣。”

“到時候落哪家的地頭上?”

王三娘說:“落小梅那裡,她家隻有個海娃,也好照應。”

這年頭不好立什麼女戶,被吃絕戶的多。

黃冊表冊上也沒有太多的內容,鄉貫、丁口、名、歲。

江盈知隨便填的都是虛假的,鄉貫填了她外婆老家清田,名字用小名充數,歲數寫了十八,半點不心虛。

她也無田宅、資產,但落的漁戶,除了必要的魚蝦歲貢繳納外,還要交塗稅。

塗稅是朝廷對沿海灘塗征的稅,晾曬漁網和海產品都要征漁民的稅,這種又叫砂岸租,還可以進行私人買賣。

每年夏汛結束謝洋後統一收繳。

裡長把這要繳納的錢數告訴她後,才理著表冊說:“晚些我送去,落籍要不少天,你回去等等。”

江盈知便和王三娘出來,路上她都在抱怨那塗稅的事,“年年收年年繳,一家兩三百文,簡直是刮皮抽骨。”

說了沒幾句,又道:“來瞧瞧我那蛇皮,這樣剝得成不成。”

江盈知跟她一道去看了那蛇皮,隻掛了一頭,風吹著便蜷縮起來,左右卷起,說:“要把兩頭攤平夾住,不要卷了,皮有些厚,下次刮刮肉。”

“透光能瞧見紅的底,鱗骨一條條都能看見才好。”

又看了眼切好的肉片,“這厚度倒可以,就是肉多才好吃。”

強子跛著腳走來,“我知道了,晚點剝時再細致些。”

“小滿,今兒要不要做魚丸?”

江盈知點點頭,她還要送一些給陳海珠。

王三娘跟強子說:“剝皮魚早就讓你爹擔過去了,這我自己來。”

路上江盈知問強子,“哥,你這腿疼好些了沒?

強子用拐杖踢開前麵的石頭,他說:“好多了。”

他是不想治了,可爹娘看不開,便也湊合著醫。

到了竹屋,碰上小龍他爹挑兩個大桶往回走,他拘謹地寒暄,“小滿,叔把白蝦送去了,早些晾蝦皮。”

“今兒漁獲不算多,明早要還有,再給你送來。”

說完便急急忙忙走了,江盈知想喊他一聲,人家溜得沒影了,倒是小梅在竹屋欄杆上喊,“姐,過來。”

上去一瞧,這叫漁獲不多,滿滿一個大盆的江白蝦,不少還蹦跳在竹木板上,透明的身體,蝦頭塗滿了黃,那是飽滿的蝦籽。

在這白蝦叫江白蝦,到了粵省則被稱為漕蝦,他們有句俗話叫,“三月黃魚四月蝦,五月三黎燜苦瓜”,陽曆四月清明時序,那是白蝦最肥美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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