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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裡人影重重,燈光自卡座上明暗變換。
葉然神情嚴肅,大致一掃發現那是一個十人坐的卡座,但裡麵卻坐了快十七八個人,小胖以出色的噸位占了兩個人的位置,把旁邊一個穿裙子的男人擠到了另一個男人腿上。
眼看小胖就要被壓倒揩油,葉然想也不想就要上前阻止,下一秒,隻聽一聲爆喝——
“謔——”
卡座內的小胖以一個絕不可能的姿勢,猛地把快壓到身上的紋身大漢撞飛!
葉然登時一個急轉彎,停下了腳步。
拿著手機的樹哥瞬間閉上了告狀的嘴。
“臥槽?”樹哥喃喃:“這他媽……血脈覺醒了?”
兩人耳邊依舊是爆炸性的鼓點和音樂,小胖雄渾的大笑卻十分清晰的響徹在卡座周邊這片環境:“兄弟們,來來來,喝啊,繼續喝啊!”
卡座一時間鴉雀無聲。
形形色色的人,包括偽娘、大漢、男同誌、抽煙的拉拉,一同無聲的看著突然開始發瘋的小胖。
“卡擦”一聲響,小胖乾脆利落的彈飛啤酒瓶蓋,咕咚咕咚半瓶子酒下肚,他喝的臉紅脖子粗,興致上來了,一邊喊熱一邊狂野的撕扯衣服。
“啊——”
尖細的男聲響起,一個畫著煙熏妝的偽娘埋進隔壁男人的懷裡,陰陽怪氣的喊:“變態啊……”
場麵瞬間亂了起來。
沒人想到上一秒還弱小無助地小胖子這一秒他媽的直接畫風突變。
“臥槽這胖子瘋了?”
“誰帶的,趕緊趕走,老子酒還沒喝呢!”
一個一百八十多斤的胖子,絕不是普通人能輕易製服的。
眾人隻敢遠遠圍觀,眼睜睜看著小胖突然仰天大笑,接著開始哐哐捶胸口。
“兄弟們彆急,今天我就給大家表演一個——”周圍人聲嘈雜,發現脫不掉衣服,小胖乾脆激情澎湃道:“胸口碎大石,哈哈哈,兄弟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他哈哈傻笑,紅色的燈光自上而下灑在他臉上,其扭曲程度嚇得周圍人連忙遠離他,在一陣震天響的音樂聲中大喊:“保安?保安呢——”
葉然和樹哥終於反應過來,兩人快步上前,目瞪口呆的看著錘完胸口的的小胖又開始倒拔茶幾,茶幾上的酒瓶搖搖晃晃,固定在地上的茶幾竟然真的有鬆動的架勢。
這力氣誰看了不得稱讚一聲力拔山兮氣蓋世。
樹哥嚇得魂都快飛了:“林飛鵬,這他媽一個茶幾好幾千,你快住手啊!”
“哈哈哈哈哈,”小胖興奮狂笑,酒精上頭:“今兒我魯智深就為大家表演一個倒把垂楊柳——我拔——我再拔——”
啤酒瓶哐當哐當滾到地毯上,好在地毯夠厚,沒摔碎。
周圍人作鳥獸散,紛紛遠離這個瘋子,葉然和樹哥趁亂跑進去,兩個人駕著小胖的胳膊就要帶他走。
“喂,你們誰啊?”有反應迅速的男人不耐的問。
樹哥先反應過來,隨手拿過一瓶沒開封的酒,又從茶幾底下掏出兩個塑料杯,二話不說倒上,對幾個男人道:“抱歉啊兄弟,這我弟,一喝醉就發酒瘋,再過一會兒就要開始哇哇吐了,對不住對不住,這杯酒我敬大家,今晚玩的愉快哈。”
葉然和他一個對視,接過他倒的另一個酒杯,酒杯裡實際上隻有三分之一的啤酒,他一口喝完,和樹哥艱難的駕著小胖,狼狽的離開酒吧。
“家人們!”小胖還在不老實的扭動,“動動你們的小手,給胖爺點個666!”
“6個鬼6,”樹哥齜牙咧嘴,暗道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這胖子錢:“林飛鵬你他媽明天酒醒了得跪著給我和葉然道謝!”
前門口幾個保安已經跑了進來,跟在他們旁邊的就是剛才那個偽娘。
樹哥甚至耳尖的聽見那個偽娘嘴裡連聲在罵‘變態’。
“我靠,”他憤怒道:“……誰才是變態啊?”
兩人像無頭蒼蠅似的找到了酒吧後門,踉踉蹌蹌地駕著發完瘋忽然安靜的小胖,走後門逃了出去。
酒吧裡,大部分人依舊隨著鼓噪的樂點肆意舞動。
音樂聲震耳欲聾,蓋過了這方天地的聲音。
“蘇經理,”有服務生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挨在女人身邊道:“剛才有鬨事的,保安他們沒抓到人,那桌的客人——”
“酒記我賬上,”蘇煙笑眯眯的收回視線,目光落到麵前的服務生身上:“我讓你把那小胖子帶出去,你乾什麼了?”
服務生瞬間噤聲。
“下次再乾這種事,你就不用來了。”蘇煙道。
服務生滿頭大汗:“是……是。”
蘇煙這才拿起麵前的酒,隨意的說:“讓保安他們出去吧,你去跟那桌客人——”
話還沒說完,隻聽酒吧裡忽然一陣躁動。
蘇煙抬眼,目光穿過燥熱擁擠的舞池,看見了穿梭在人群中的黑發男生。
男生穿著黑色衝鋒衣,身材清瘦頎長,五顏六色的光點自他頭頂灑落,勾勒出他半明半暗的臉。
他麵無表情地掠過一眾人影,眼神黑沉,周身仿佛裹挾著屋外的寒風,充斥著冰冷而漠然的氣息,絲毫不為任何聲音所動。
“嗯?”蘇煙聲音一頓,眉梢挑的更高:“……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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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冷的天,葉然和樹哥兩個人實在沒什麼力氣了,帶著小胖跑到馬路邊,累的氣喘籲籲。
馬路兩旁的路燈燈光明亮。
路上川流不息,汽車的紅色尾燈仿佛連綿至天邊。
葉然拉開衣服拉鏈,他裡麵穿的是件黑衛衣,猶豫了會兒,他還是沒脫掉外套。
一低頭,葉然驚訝的發現小胖正在嗚嗚哭。
樹哥沒好氣道:“你哭個屁哭?”
小胖瞬間從嗚嗚哭變成了嗷嗷哭:“臥槽啊,臥槽啊……那他媽是個同性戀酒吧啊臥槽!”
樹哥一愣,湊近他:“你沒醉啊?”
“我敢醉嗎我?”小胖臉上通紅,一說話滿是酒氣,順道還打了個酒嗝。
樹哥盯著他看了看,豎起一根手指:“那你說這是幾?”
“……雞?”
小胖擦擦眼淚,眯著眼睛往旁邊看了看:“哪有雞?雞在哪?”
“……”樹哥收起手指:“好的,醉了。”
葉然從口袋裡摸到了紙,遞給小胖:“擦擦眼淚吧。”
小胖扭頭,沒接紙,目光定在他臉上看了幾秒,像是才反應過來他是誰,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嘩嘩的往外冒:“——葉然啊!”
“嗚嗚嗚,我的好兄弟葉然啊!”
“……我對不起你啊……都是我的錯啊。”
葉然猝不及防被他以淚洗麵,“怎麼了這是?”
“發酒瘋呢,”樹哥歎氣,發現不遠處有個小賣部:“你先看著他,我去買兩瓶水。”
樹哥走後,小胖徹底不再掩飾,猛地撲到葉然身前,抓著他的手深深懺悔,“我他媽早該知道的……沈時他狼子野心啊,都是我的錯啊!”
葉然失笑,順著他道:“沒事,我不生氣。”
“你怎麼可能不生氣……”小胖擦著眼淚,胖乎乎的小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你一個鐵骨錚錚的直男,就是因為我的疏忽……我現在想想,當初我就不該聽沈時的!”
“?”葉然感覺出一些不對勁:“什麼聽沈時的?”
小胖淚眼汪汪:“就是、當初我知道梁楓那個逼,一直、一直在糾纏你,然後又聽其他人說,說沈時天天接你上下學,是因為你和沈時在秘密談戀愛……我聽完,就去跟沈時說了,我還——”
他眼淚瞬間冒得更多,哭的肝腸寸斷:“我還去問沈時,要不要私下幫你們澄清,或者……我和樹哥、還有沈時,我們仨一塊下課去接你,嚇嚇梁楓那傻逼……沈時跟我說不用——”
“他說他自己會澄清,我他媽直到今天才發現……這狗東西一句話都沒解釋過啊嗚嗚嗚,校園論壇裡那些天天說你倆甜的,就是當初那群說你倆秘密談戀愛的——”
“那些人都他媽……是沈時養的蠱啊臥槽嗚嗚嗚。”
葉然愣了愣,忽然想起在沈時說自己有男朋友後,校園論壇上那群立刻解碼是他的網友們。
不對。
他反應過來。
那會兒沈時還是恐同……不可能任由這種言論悄悄流傳才對。
“你想多啦,”他笑著拍拍小胖的後背:“沈時應該是忘了。”
“怎麼可能!我現在還存著那些帖子呢,還有——”小胖哭了一會兒,忽然又撲騰著坐直,吐苦水一樣大說特說:
“有一陣子操場晚上有活動,特彆多帥哥美女在那跳舞,我想帶你一塊去看看,結果你老是和沈時在一塊,我就問沈時,什麼時候你有時間,讓他告訴我一聲,我和你一塊出去散散步……”
“結果,”小胖啪嗒啪嗒抹眼淚:“……他每次都跟我說忘了忘了,讓我跟樹哥先去,你倆吃完飯就來,但直到那活動結束,我一次也沒在操場等到過你!”
葉然又是一愣,他一向不喜歡太過熱鬨的地方,更多的時間喜歡待在寢室裡畫畫稿、聊聊天,某種意義上真的是宅男。
或許……沈時隻是猜透了他的屬性,不想他為難罷了。
他莫名不自在的坐直身,輕聲解釋:“不是的,沈時可能真的是忘了,那陣子……我們事兒挺多的。”
小胖憤怒:“你還幫他說話——他就是蓄謀已久!”
葉然張張口。
小胖又道:“還有一次!我們班有幾個女生在寢室樓底下找我,讓我給你送奶茶——結果沈時看見了,跟我說你不喝甜的!”
葉然無力解釋:“……我確實,不怎麼喝甜的。”
“沈時還不讓我在寢室光著!”
“這個你確實彆——”
“他還不讓我把你的微信給彆人!”
“微信?”葉然話音一頓。
“我尋思你被梁楓那逼纏著,不如直接交個女朋友打消他的念頭……我還沒來得及問問你,結果沈時就跟我說,他那裡有更好的人選——瑪德,更好的人選就是他自己嗎?!”
葉然:“……”
他動了動唇,耳廓微紅:“他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小胖痛心疾首的看著他:“他就是這個意思啊!”
“我真的對不起你啊,”小胖說著說著眼淚瞬間又奔放的流,抓著葉然的手深深懺悔:“都是我的錯啊!我要是早點發現了……”
葉然恍然:“所以這幾天,你一直不讓我和沈時吃飯,就是因為這些?”
“你……你怎麼知道?”小胖震驚。
“沈時應該也知道。”葉然說。
小胖:“!”
“你們兩個都知道?!”
“嗯,”葉然無奈的笑了下,摸摸他的腦袋,“你表現得太明顯了。”
“所以你應該明白了吧,”他道:“沈時並不介意你做的這些事,他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嗯,蓄謀已久。”
當然,沈時不介意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情侶。
但這一點就不用告訴小胖了。
小胖:“……”
小胖:“……嗚!”
光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他心機深沉了好嗎!
居然還會以退為進。
遠處,樹哥拿著兩瓶水走了過來,挑眉看著小胖這聲淚泣下的模樣:“怎麼了這是?血脈又覺醒了?”
葉然剛要說話,上一秒還在吐苦水的小胖登時止住眼淚,一雙眯縫眼睜到極致,驚嚇之下猛地打了三個酒嗝:“嗝……沈……嗝、嗝!”
樹哥慈愛的看著他:“這種時候還記得叫我聲哥,平時沒白照顧你。”
“嗝——”小胖像見了鬼一樣在葉然茫然地注視下,往他身後一躲,慘叫:“沈、沈時啊……嗝!”
沈時?
葉然和樹哥同時一愣。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酒吧後門聯通的小巷內,一道身影麵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初冬的冷風猶如刀子,簌簌刮在人的臉上。
霓虹燈下,沈時步伐邁的很大,寬鬆的衝鋒衣罩在身上,襯得他英俊冷峻的臉越發奪目,他忽然似有所覺,目光瞬間從隔壁的公園落到葉然身上。
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葉然下意識起身,迎上前:“沈時……”
兩人在小巷落下的陰影中碰麵。
沈時的身影在視線中越來越清晰,那張素來冷淡的臉上,此時是陌生又壓抑的戾氣,葉然心跳頓時漏了一拍,話還沒來得及說,便被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攬入懷中。
視線驟然落入黑暗,撲麵而來的是沈時身上夾雜著淡淡酒氣的冷香。
耳邊是急促紊亂的心跳。
葉然怔了幾秒,感覺身體慢慢發熱,溫度不受控的升高。
“……沈時,”他靠著沈時的肩膀,耳廓微微泛紅,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沈時的胸膛寬闊溫熱。
壓下來的陰影完整的將他籠罩在內。
他嗯了聲,聲音幾乎挨著葉然的耳廓響起,在初冬寒冷的空氣中,越發低沉而緩慢:“程樹給我打了電話。”
“哦。”
葉然僵硬的身體在這樣的擁抱下逐漸放鬆。
他能感受到沈時的擔心,猶豫了幾秒,試探的伸出手回摟住沈時,“那個,沒事了。”
手下的脊背似乎繃緊了些。
“我和樹哥把小胖帶出來了,”想到小胖的醉言醉語,葉然乾咳一聲,沒有和沈時說:“不過小胖已經喝醉了。”